中国在朝核问题上的近忧与远虑 │刘柠│东洋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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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在朝核问题上的近忧与远虑
刘柠 (发表日期:2006-11-05 22:06:54 阅读人次:1883 回复数:1)
刚刚过去的一周，是东北亚和美国的外交首脑们最忙碌的一周：中国外交口最高负责人、国务委员唐家璇刚从俄罗斯和美国归来，又马不停蹄地奔赴平壤，作为胡锦涛主席的特使，带去了胡主席的信息，捎回了金正日总书记的口信；在首尔，日本外相麻生太郎会见刚刚当选联合国秘书长的韩国外长潘基文；在北京，美国务卿赖斯拜会胡锦涛主席，与唐家璇国务委员和李肇星外长会谈。如此浓密的外交穿梭，目的只有一个：如何阻止朝鲜二次核试，使朝核问题重新成为六方会谈的集体作业，最终实现朝鲜半岛无核化目标。　　其实，对于这个看上去似近实远的战略目标，有关各国的焦虑程度不尽相同。逍遥者如美国，明知朝鲜的目的无非是跟自己“单挑”，但却千呼万唤不出来。7月，朝鲜导弹试射失败，无异于反证其即使核武在手，也难以对他国构成威胁的事实。所以，美虽然目标明确，但似乎并不急于谋求最终解决。但对中国来说，一方面备受国际社会期待，肩负着以“保护国”角色说服朝鲜，主导问题解决的责任；另一方面，各国围绕朝核问题的应对和言动不仅对问题解决的进程发生着微妙的影响，同时也成为一些新的不确定性因素赖以生成的契机，使本来就极其复杂的朝核问题变得更加错综，前景越发扑朔迷离。　　具体说来，中国由于与朝鲜半岛的地缘关系和历史因缘，在朝鲜核问题上存在近忧与远虑，从立场上很难做到像美国那样“超脱”。　　近忧：警惕朝核问题长期化　　虽然朝核问题的矛头主要对着美国，但千头万绪的美国却显然无法把朝鲜问题作为最优先课题来考虑。对此，一名原日本政要在华盛顿演讲时质疑说，“美政府内部缺乏对朝切实统一的应对方针”，但却未必能唤起华府的重视。这恐怕也是中国在此问题上备受期待的主因之一。　　但是，在以美国为首的国际社会一筹莫展的情况下，中国对朝鲜的“指导能力”似有被过大评估之嫌。据日时事通信社报道，美国务卿赖斯在谈到10月20日，在北京与作为国家主席胡锦涛的特使刚刚访问了平壤的国务委员唐家璇的会谈成果时说，“金总书记并未对唐（家璇）说不做第二次核试。”对中方所披露的金对唐说“目下，尚无试验计划”的信息加以确认、订正的同时，表示有必要对朝再度核试继续保持警惕；而在在谈及唐家璇访朝成果时则说，“并没有什么特别令人兴奋的内容”，“所谓‘不虚此行’，某种意义也许在于能直接见到金总书记，保全了中方的面子而已。”暗示了现在还不是可以奢谈对朝减压，缓和紧张的时候。　　美确乎看破了中国在朝核问题上的两难困境：朝鲜的体制崩溃和核拥有都将是中国的噩梦。这注定了中国行使其主导国家角色时的艰难：在制裁问题上既无法完全与日美同调，无限升压，最终导致金体制崩溃，数以十万计的难民潮涌边境，不堪其负；又不能怙恶不悛，养虎贻患，让一个不知国际秩序为何物、至今崇尚“先军政治”的邻国坐拥核武，恶例一开，天下效颦。所以，从朝鲜核试后，中国发表所谓“悍然”谴责声明，到安理会通过1718号制裁决议，中国持“平衡”论调，主张不任意扩大制裁范围，一直到以超豪华外交阵容访问平壤……中国多少给人以“首鼠两端”的感觉，连刚骂完安倍“变色龙”的日本媒体也开始奚落中方的“君子豹变”。　　不过，细加观察便会发现，此次中国的对朝工作既不是毫无恻隐之心的一味惩罚，也不是打一巴掌揉三揉式的苦肉计，基本上是基于自身国家利益最大化诉求之上的现实主义选择，与过去相比有相当大的“跳跃”。已有国际舆论注意到这一点，认为是从无条件地强调所谓“和平、外交、协商”三原则向优先与国际社会协调的外交政策方向性转型。　　据悉，10月18日，由外交政策最高决策机构“中央外事领导小组”召开了有党、政、军有关专家、学者50人参加的秘密会议，紧急磋商朝核问题应对。据说在会上，刚从平壤回国的中央外事办公室主任、副外长戴秉国透露，其于2003年访朝时，金正日曾问中方：“如朝鲜半岛发生战事，中国能不能支援我们？”中方回答道：“那不可能。”不仅如此，为规避因朝鲜核开发而发生战争的情况下，中国军事介入的“义务”，已有学者动议修改1961年签署的《中朝友好互助条约》的相关内容。　　但尽管如此，因美始终拒绝与朝单独谈判，坚持以六方会谈解决朝核的立场，朝鲜一日不坐到六方会谈的谈判桌上，朝核问题便难以望见出口。应该说，作为一个旨在约束朝鲜的国际机制，六方会谈差强人意，聊胜于无。可是，前后五轮、长达三年的旷日持久谈判，尽管于去年9月好歹签署了共同声明，朝鲜承诺“放弃一切核武器及现有核计划，早日重返《核不扩散条约》”，但事实上最终只换来了朝鲜核开发的时间。　　假如朝鲜真的成了当人不让的核国家，它会自主放弃吗？很明显，对于朝鲜来说，核拥有的意义并不在于核拥有本身，而在于手里多了一张强有力的牌。历史上主动放弃核拥有的国家只有南非，而那是在苏联从安哥拉撤军的缓和形势下，更主要的，是在白人种族隔离制度消解的大背景下的选择，以金正日的性格和朝鲜的国体，这点殊难期待。而朝核问题的泥淖化、长期化，则无疑是对中国国家利益和东北亚地区共同利益的巨大消耗。　　远虑：朝核引发日核紧张　　10月9日的朝鲜核试，不仅加剧了7月导弹危机以来朝鲜半岛的紧张状况，而且在加速东北亚战略格局重新洗牌的同时，又增添了一个新的不确定性因素：如果朝核问题得不到彻底的扑灭，那么它会不会引发东亚的“核多米诺”效应？以日本为代表的核门槛国家，会不会以此为借口竞相效尤？因为，东北亚的现实状况和一个明摆着的道理是，如果被严密置于国际社会看守之下的“坏孩子”朝鲜都能实现核突破的话，那么，从理论上说，这个地区便没有哪个国家无法跨越这道门槛。尤其是日本，至少从表面上看，财力、技术、核原料都是现成的，能否成为核国家几乎仅系于一己的选择。　　正因为如此，日本在朝核问题上如何出牌才会格外吸引国际社会的目光。我们注意到，继7月朝鲜导弹试射之后，从日本政府主管外交政策的重要阁僚（外相）和执政党高官（自民党干事长、政调会长）等政界上游再次发出了重新检讨核拥有可能性的声音。对此，尽管首相安倍从政府立场表态说，不会颠覆“非核三原则”，但因为此种声音作为一种“固有频率”不仅在日本从未绝迹，而且有增幅的态势，所以在朝核危机之余，又引发了国际社会对于日核问题的紧张，也在情理之中。所以，美国再次明确日、韩两国为美的盟国，并承诺不惜一切手段为两国提供包括核保护在内的安全保障，一方面是对朝鲜发出的强硬警告，另一方面试图以此拂拭国际社会对于核多米诺的担忧，同时，亦可理解为对日本核武装动议的一种说“不”的表态，可谓一石三鸟。　　作为世界惟一的核受害国，日本国内主流舆论依然尚未从“谈核色变”中脱敏，核拥有依然属于政治禁忌的话题。但日本政治家明知这一层，却一再挑战禁忌，究竟所缘为何呢？　　众所周知，日本要想跨越核门槛，抛开技术层面的问题不谈，主要面对三种瓶颈：舆论、法律和日美关系，“零突破”绝非易事。但其国内的一些战略学者深知，日本只需做出检讨核武问题的样子，便能对中、美构成相当的牵制。随着朝核问题的泥淖化、长期化，以核武牌牵制中、美，为自己在朝核问题上已无牌可打、“人微言轻”的尴尬状况解围，不失为在困局中变相增加筹码的一步高棋。其次，反复“弹核”，让国外舆论逐渐在核问题上脱敏，客观上对日本没什么不好——所谓取乎法上，得乎其中：如果不远的将来，日本主流舆论连核的“政治正确”性都变得可以容忍的话，那么在改宪、拥有合法军队等问题上便不复有任何悬念和障碍。通过“弹核”反而能大大逼近日本在21世纪的战略目标，何乐不为？　　但纵然如此，至少从目前情况来看，我们似乎还无需过分担忧日本的此种动向。因为，如果日本真想利用此次朝核危机，尝试核拥有的话，不封杀朝核，而为其适度发展留有余地，才是其顺理成章的选择。因为一旦朝核被彻底扑灭，日核便丧失了其赖以生成的惟一合法理由和借口。而我们看到，日本在此次试图把朝核“扼杀在摇篮中”的国际协同努力中，依然是最卖力气的一方。　　因此，即使从规避日核风险的意义出发，国际社会也应当果断地对朝核做“绝育”手术，以根绝某些国家拿朝核问题说事，借此夹带私货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