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丽江去│陈希我│东洋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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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丽江去
陈希我 (发表日期:2006-04-17 19:00:44 阅读人次:1924 回复数:2)
前几年流行去西藏，现在流行去丽江。为什么去丽江？丽江迷人。旅游资料上说：丽江古城以雪山为背景，以曲折有致的街巷、民居建筑、小桥流水构成了人与建筑和自然环境的和谐统一；有800多年历史，民俗风情多姿多彩，博大精深的东巴文化和纳西古乐是世界文化史上的奇葩。　　于是就连我也想去丽江了。我是个典型的被大城市养惯的人，喜欢繁华，车水马龙。十字路口，绿灯亮起，行人齐刷刷迈腿，起步，两股人流对面交汇，这样的情景总会让我微微兴奋；我喜欢灯红酒绿，就好像我的饮食，每餐不能没有肉，没有吃肉，就觉得浑身没有力气；我还是个空调依赖者，夏天要冷气，冬天也要暖气，所以我最怕的是停电，一停电，世界末日就降临了，一是开不了空调，二是不能上网。这些东西只有城市能供应我。那年跟几个作家去浙江的一个岛，那岛美极了，斑驳的渔船，一排一排的渔网，拙朴的石砌房，远望是无际大海，仰望是万里蓝天，没有一丝电线。一个女作家叫道：我要搬到这里来住！　　当心，别被人拐卖到这里了。有人开玩笑说，指着那些石砌房。那些石砌房顿时变得像石坟。因为你要跟它发生关系了。波希米亚是迷人的，但是千万别嫁给波希米亚人。　　可女作家说：我是来写作的。人家问：这里没电，你怎么开电脑？她说：可以建设嘛。人家又说：也没有宽带，没有电话。她说：可以建设。又说：还有种种不如意的呢？可以改变好的。她说。啊啊，你就先慢慢改变吧。大家只好说。　　改变是艰难而漫长的过程，你的生命陪不起，尤其一个女性的青春。所以就有了旅游这种事。找一个特定的地方，比如丽江，人家已经把一切准备好了，即使是破旧的民房，也是经过内装修的，还有车、导游把你带到各种景点。当然你也可以不跟导游去。你甚至连景点都不去。你只从一家家五颜六色民俗商店串过去，挑起一件饰品，给身边亲爱的人看，然后不要，再挑一个。或者几乎是恶作剧地买一件根本不适合的纳西族服装，穿在身上，笑着，你们在月光的石板路上走，走在跟你们身份反差极大的背景中，因为这时候你们不是在具体生活着，只是假性生活。你们牵着手，如在梦中。丽江的美，美在它是假的。　　甚至她还不是你的，你也不是她的，你们是从各自的生活中逃出来的。那生活让你们厌烦透了，实际得令人窒息，人需要务虚。　　尽管人类越来越实际，但是，乌托邦的梦想却像狗的欲望一样死不改悔存在着。怎么办？玩虚拟！旅游，休闲，时尚，泡吧，网恋……美国作家霍桑有篇小说《威克菲尔德》：描写一个男人一天忽然对自己的生活厌恶了，离家出走。但他并没有走远，而是在自己家对面悄悄住了下来，每天都能看见自己的家，自己的妻子。但他没有回去跟她一起过，他外面也没有女人，没有重新组织家庭。为什么不？那是他的精明。哲人赫拉克利特说：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而对婚姻，恰恰是几次踏进的，往往都是同一条河流。威氏要的只是逃离的姿势：逃出婚外，但没有婚外恋。　　我猜想假如威氏生活在当今，他保不准也会跑丽江玩。当然他不可能丢掉美国护照，扎下根来。也不可能在丽江开个果汁店。那是我的一个朋友，她说要去丽江开果汁店，自然遭到种种的质疑。去丽江玩玩可以，开果汁店？要面临多少实际问题！资金，工商税务卫生部门你要摆平，还要对付地头蛇。犯疯犯傻罢了。但人在犯疯犯傻时，往往最可爱。保不准哪天真被疯狂所驱使，去了呢。大不了把钱丢在丽江，把梦捡回来。　　（原载《南方都市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