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与浮浪者│龍昇│东洋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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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丐与浮浪者
龍昇 (发表日期:2006-05-16 11:37:43 阅读人次:2090 回复数:5)
日本有许多流落街头的人，猛一看他们会以为是乞丐，其实是浮浪者。日本确有“乞食”一词，但今日乞丐几近绝迹，日本的浮浪者与中国的乞丐有很大不同。　　中国古有乞丐，还有乞丐文化。新中国成立之后大规模产生乞丐有三回：自然灾害时期、文革时期、今日。六零年自然灾害，产生了大批背井离乡去讨饭的乞丐。文革时，阶级斗争和武斗迫害出、斗出了一大批无家可归或有家不能归的人，其中一部加入了乞丐大军。　　一九六八年秋，我经一年半的逃亡流浪之后，回新疆兵团投案自首继续改造，为凑归程路费当了两星期乞丐。那是在洛阳，我是和一位老叫花子结成“一对红”、假母子地去乞讨的。我扮演腿受伤者，在一张写着“最高指示：我们革命同志，要互相爱护、互相照顾、互相帮助。支边青年回新疆，没有盘缠大家帮。”的纸后装痛苦状，老叫花子则手捧“语录本”呼唤路人：“俺儿支边在新疆，在那里碰上了武斗误伤了脚。回家来治病养伤。现在响应毛主席伟大号召要回去抓革命促生产。儿没工资俺没工作，求大哥、大姐、叔叔、大爷扔个一分两分的给俺儿凑个路费吧------。”那照儿挺灵，两个星期中乞得百元人民币和百余斤干粮。干粮全留给了假母亲，我拿了五十元钱踏上了西行列车。　　自然灾害时的乞丐绝大多数是真面目的饥饿，他们伸手张口哀求乞讨。文革时的乞丐有那种真面目，也有欺骗的成分，因为有很多人不敢暴露其沦为乞丐的真正原因，只得编假话骗人。那么改革开放到今日出现在大小城市的乞丐该做何解释呢，您大概自己亲眼看到过思考过，另有许多报告文学和社会调查总结过，他们说有当今社会贫富差距悬殊之因，有贪官污吏逼迫之因，但行骗的成分增加了，更多的是不劳而获的思想在泛滥------。我同意上述总结，因为我看到过许多当人面可怜兮兮，背人却能花天酒地、大有存款的乞丐。　　不管是真面目还是欺骗还是不劳而获，乞丐都是伸手派。但浮浪者只是没有固定居住地固定职业无家可归有家不归流落街头的人，他们不是乞丐，不骗人，不向人伸手。　　我在日本当过一晚浮浪者。来日初期我在新宿工作，每晚下班时总在车站南口检票口见到一位蓬头垢面形骸枯槁衣衫褴褛的女浮浪者。一次偶然，我认识了她。为想了解浮浪者的生活，我到她在滨离宫恩赐公园南的纸板箱“房子”去过，她说浮浪者是不跟人伸手要钱的，她说新宿车站里有数百上千台自动贩卖机，那下面的缝隙里总有人买东西掏口袋不慎滚进的小钱，她可以不顾廉耻地趴地下把它们抠出来，一天少说能抠出两碗方便面钱。　　我还想了解她的思想，她说只要与其在纸板箱中同眠一宿即可悟出，当时我没那勇气。有两年大阪东京有过不良少年袭击杀害浮浪者的行动，那阵子她消失了。再后来我见到她以时装模特的身份出现在名古屋过。再后来她又以浮浪者的身份出现在福冈过，那次我终于应邀和她在今日我公司附近的一个小公园的一个装大冰箱的大纸板箱中同眠过一宿。我知道了她曾是一位参议员的秘书的太太，她因愤世嫉俗而当的浮浪者。她很有思想，别时还送我一首俳句：“青青园中草，东方吐白天欲晓，昨夜不是梦。” 　　那之后，我常关注浮浪者。发现他们之中不乏愤世嫉俗、有思想的人，更多的是失去了工作失去了家庭的人。近年日本不景气，各行业大批裁人，街头、车站、公园的浮浪者剧增。但他们仍然不向人伸手讨饭讨钱，他们力求自力更生，甚至还常喝个可乐喝个小酒。　　我观察了我家我公司附近几个公园的浮浪者：山王公园的数十浮浪者，都有文化有修养，每当赏樱花或有庙会时他们会销声匿迹，过后他们会打扫游人留下的垃圾；中比惠公园的浮浪者每天都洗脸擦身洗衣服晒被子，他们都拾啤酒罐易拉罐踩扁了去换钱换东西；我曾与女浮浪者同眠过的出来町公园的浮浪者都拣废铜烂铁去卖，他们一起剥电缆头中的铜线时的合作精神简直跟在大公司一个科室的同仁一般，出来町公园仍有两位女浮浪者，她们负责用男浮浪者拣废铜烂铁换来的一点点钱去采购最最便宜的菜，帮助男浮浪者洗洗涮涮。　　今年八月十五日，我上班路上遇到了被五十余名警察诱导着的一支百余人的游行队伍，那里面有不少我在公园里见过的浮浪者，游行队伍喊的口号只有两个：“给我们工作！”“靖国神社参拜反对！”我寻思，乞丐是喊不出这样的口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