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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三 (发表日期:2006-05-18 18:56:05 阅读人次:1595 回复数:0)
金丹羽的脸色是一天比一天苍白了。　　丹羽是韩国人，大我五岁，是日本人妻，和我一样不喜欢别人“桑桑”的叫她，她让我还喊她娘性金，叫她丹羽，所以她也喊我由。我叫她丹羽，她喊我由，在这个以这桑那桑称谓的国度里，即显得别致又显得亲切。　　下午三点，大家照例去休息，丹羽没有去的意思。“田口桑，不去休息吗？今天可是有好吃的，中国天津栗子。”课长说。　　“那你们就多吃一点吧。”丹羽没有动。　　这个科室就我和丹羽两个女的，平时相处得也不错，我不能不表示一下关心。　　“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发生了吗？”我来到丹羽桌前。　　“其实也没有什么，就是我的婚姻出了问题。”她看了我一下，嘴唇抽了抽，想笑一下可是没有成功。　　我多少知道一点她的婚姻。二十一年前她在美国留学时和田口先生相识相爱，可这门婚事遭到了她父母的坚决反对，最后丹羽割断了亲情投奔了爱情，死心塌地来到日本嫁给了田口。　　“由，恋爱中的女人都是木偶，眼睛和脑袋都是摆设，等到眼睛能看脑袋能想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有很多女人都是从这个时候开始踏上痛苦路的。像我，短暂的情热过后就是没有尽头的后悔，痛苦。时间越长痛苦越深，而且没有尽头。你看我只比你大五岁，可看上去却比你老的多，象是两代人。”她修养极好，说这话的时候她极力想显得轻松一些，尽力不把痛苦表现出来。她慢慢地述说，可她嘴角不停的颤抖还是告诉我她心里有很多苦。　　“这么多年都已经过去了，该扔下的也已经扔下，不要想那么多的好。”我劝她。　　“我也这么想过，可是不行，时间越长年龄越大越后悔，特别是养了儿女以后才知道父母养儿女的艰辛，心里更觉得对不起父母。由，当初为了阻止这门婚事我父亲曾自杀过，可我也没有醒悟，真是鬼迷了心窍，还认为是为了爱情，是高尚的行为。” 　　“上一辈都恨日本人，我们中国人也是那样。我来日本留学的时候我父亲就不同意，他说去哪里留学不成，干吗要去日本，日本人那么坏，不要去。我父亲不知道去哪里留学不由得自己，反对也是没有用的，我照样扛着箱子来日本了。丹羽，毕竟是历史了，你父亲慢慢就会想得明白。” 　　“不，我父亲到死都没有想明白。我们韩国人没有你们中国人那样容易学会谅解，再说我父亲的姐姐就是被日本士兵糟蹋以后杀死的，他和日本人有血海深仇。他报仇都来不及，怎会让自己女儿嫁给日本人。可那时我根本体会不到父亲的心情，只为自己着想，还怪父亲不体谅女儿。” 　　“你结婚以后回过韩国老家吗？” 　　“也算是回过一次韩国，可是没有见上父母，父母坚定地拒绝见我。那是1991年9月，我已经有十多年没有回过韩国了，很想念父母和家人，可父母坚决拒绝我回国。那一次我回家心切，想来个先斩后奏，我想我已经回去了，父母能把我怎样。我是在汉城飞机场打的电话，告诉他们我已到了汉城，可父亲还是没有犹豫就拒绝了我，而且也不许其他家人和我联系。当时我父亲已经身体不太好，大家也不敢让他生气，所以谁也不敢来见我，我只好又坐飞机返回日本。后来父亲病重也没有人敢告诉我。父亲的遗嘱上把不许我回家奔丧写在第一条，他象恨日本人一样的恨我，到死都没有原谅我。”说这话的时候眼泪从她的眼里流了出来，她没有去擦，任泪往下流着。有泪无声的哭泣让她的双肩抖个不止。　　“我看你最近心情好象很不好，究竟遇到什么事了？”我想把话头叉开。　　“我离婚了。”她擦了下眼泪，看着我说。　　“为什么？丹羽，你的婚姻可是来之不易呀。”我吃惊地叫了起来。　　“来之不易又能保证了什么？最后还不是被人轻而易举的丢弃。” 　　“你是说田口先生他背判了你？那他实在是太没有良心了。”我有些愤愤不平。　　“我连生我养我的父母都能背判，他当然也可以背判我，我是他的什么人，偶遇的一个女人罢了，这世上女人多的是。”她看着我笑了笑，可在我看来她的笑比哭还要凄惨。“他在外面有了女人，是他的学生，已经几年了，那女人也为他养了孩子。这个家他早就很少回来了，再守着这样的男人也没有什么意思，昨天我们已经办了手续，两个孩子归我，他出去和那个女人一起过。” 　　窗外不远处是伊势高速自动车道。高速道上救急车刺耳的鸣笛声呼啸着透过墙壁和玻璃冲了进来，让我有一种恐惧的感觉。天灾无法抗拒，车祸无法预测，那人祸呢？人与人之间的伤害有时比自然的伤害给人带来的痛苦更大，时间更长，甚至更无法弥补。我不明白命运究竟是一个什么东西，可我知道她捉弄起人来真是随心所欲。　　“这是报应。由，怨不得谁的，连父母都敢抛弃的人，一定不会有好结果，就象我，恶有恶报。”她又给了我一个凄惨的笑，笑得我也寒心。当初为了这个男人她可是什么都不顾了，可结果呢？　　我看着丹羽那苍白无血色的脸，想着这个有学识有修养女人的付出和回报，不由得流下眼泪，为丹羽，也为和丹羽一样的无数女人那苍白无效的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