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截肢”医生陶杰:千方百计,为伤者保命又保肢(转贴) 小上海 (2008-06-05 13:55 阅读人次:1244) |
上海第一人民医院医疗队在灾区救援期间接诊数千例无一截肢,卫生部副部长王国强表扬取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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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住一条腿的意义其实远不只于对患者个人。我希望在地震过后,患者除了在身体上留下一条伤疤外,不会再留下其他后遗症。一旦能够自理,他就能够照顾自己并且继续为维系家庭的稳定和睦作出努力,稳定的家庭和一个健全人士就会减少社会负担并能继续为社会创造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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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有些幸运,在赴四川灾区救援的15个工作日内,上海市第一人民医院的骨科医生陶杰和他的医疗队同事们接诊数千例,涉及骨科的病患无一截肢。这在本次地震灾害中,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5月26日下午,卫生部副部长王国强特地到绵阳市中医院向他们取经:“这次地震灾害中,出现了很多骨科伤患,即使伤患受到了治疗,也产生了许多的后果,像你们这样无截肢的情况很少见,需要总结推广。”
不过,真正让上海第一人民医院医疗队医生们高兴的,还是这些病患在未来都能拥有健全而健康的身体。就像领队许讯所说:“在灾区,我们幸运地得到了绵阳市中医院给我们的强力支持,在救援中我们也尽了自己的全力;保住病患的生命非常重要,但让病人伤残程度最小化同样是我们的责任。”
本月初,已回到上海的陶杰医生接受了本报记者的电话采访。
15岁的少年任记州来自平武,在被压五六小时后获救,又辗转十几个小时后才送到医院。出现肝肾功能衰竭、挤压综合征、骨筋膜式综合征等严重并发症。经过上海第一人民医院医疗队的精心治疗,目前保住了命又保住了腿,恢复情况良好。据陶杰医生说,任以后一定能回复到正常状态,还可以继续打他喜欢的篮球。
旁白:据介绍,上海市第一人民医院医疗队从接到命令到组建完毕,只用了15分钟。抵达当日,很多医生是放下行李就进入病房,当天下午就进行了大手术。在绵阳期间,他们每日需要完成7台左右的大手术,约为在上海日均工作量的两倍。
我个人非常不喜欢截肢的方式
虽然选择不截肢要付出的努力更多,但保命的同时做到保肢,则是更高的境界,而在保肢的同时保功能,更应该是骨科医生的追求
记者:5月22日起,许多地方就出现了关于您在灾区治疗200多例无一截肢的报道,是这样吗?
陶杰:200只是当时比较模糊的数字,并不是具体指某一种当时发生的病症。其实到绵阳后,我和我的医疗团队治疗过的腿远不止200条,或者说2000条都有,也的确没有发生一例截肢,但我觉得,探询这个数字意义不大。
记者:到绵阳后,你们医疗队具体负责的工作大致是个怎样的范围?工作量如何?
陶杰:我们首批到达的19人团队,最初的工作任务是负责绵阳市中医院一层楼40多张床位的治疗工作,并对口两层楼面的骨科,总计需要照顾到130多张床位。同时,还要到北川(搜吧)一线及九洲体育馆安置点等地进行巡诊。最高峰两日接诊量都接近700例,而其他工作日平均下来一天大约是300例。
记者:这次灾区的伤员多呈现怎样的病症?怎样的病症可能引起截肢的后果?
陶杰:从我们这个医疗队的接诊情况来看,这次四川灾区发生的病症90%以上是骨科病症,多为骨折、软组织挤压伤等。一般来说,脚骨折被压烂、骨筋膜式综合征、挤压综合征和糖尿病腿都可能引起截肢的后果,其中前三种都需要视具体情况而定。
记者:什么情况下必须截肢呢?是否截肢如何介定?
记者:如果伤腿已经发黑,腿已经死掉了(完全失去了功能),或者说是糖尿病腿,那都属于无条件截肢的状况。但其他状况下,是否截肢,就是一个很难界定的范畴了,这在医学界也一直都有讨论。一般来说,保命永远是第一位的,这一点我没有异议。但在这个基础上,对每一个案例,不同的医生可能会有不同的理解,从我个人的理解来看,我是希望不截肢的,我个人非常不喜欢截肢。作为一个骨科大夫,我从业已接近21年,但到今天为止,除上述无条件截肢情况外,还没有做过一例截肢手术。
记者:也就是说,同一个病例,如果交给不同的医生处理,可能会出现不同的结果?你说个人不喜欢截肢,是基于怎样的判断和考量?
陶杰:是的。我们面对一个患者,首先的考虑当然是保全他的性命,但在保住病患性命的同时,保肢和保功能(肢体、器官功能)也应该被同时考虑。在大灾难面前,先保命是第一要求,但这也相对更容易,而且,截肢对于保住人性命的要求来说,成功率相对较高,病患恢复也会更快。我个人不喜欢这种方式,虽然选择不截肢要付出的努力更多,但保命的同时做到保肢,则是更高的境界,而在保肢的同时保功能,更应该是骨科医生的追求。要做到这一点,是需要多年积累的临床经验建立的信心和对科学技术的掌握,这其中,对科学技术的掌握是最重要的。
千方百计坚持保命又保腿
如果去到北川现场或者是其他前线的紧急状况,很多情况我可能也必须选择截肢了,但在有条件的地方,我一定要做到保命同时保腿。这是我作为一个骨科医生的良心
记者:那具体到这次在绵阳的经历,你是怎样在整个过程中按照自己的理念去实现不截肢这个目标的?
陶杰:我个人始终是坚持千方百计要保命保腿的,在绵阳中医院的现场我也始终是这样做的。当然,如果去到北川现场或者是其他前线的紧急状况,很多情况我可能也必须选择截肢了,但我是在中医院,在有条件的地方,我一定要做到保命同时保腿。这是我作为一个骨科医生的良心。像地震这样的灾难之中,保住一条腿的意义其实远不只于对患者个人,能够保住一条腿,对他未来的生活,对他的家庭乃至对社会都有非常重要的帮助。我希望在地震过后,患者除了在身体上留下一条伤疤外,不会再留下其他后遗症。一旦能够自理,他就能够照顾自己并且继续为维系家庭的稳定和睦作出努力,稳定的家庭和一个健全人士就会减少社会负担并能继续为社会创造价值。
记者:那具体到个案,你决定是否截肢是什么标准?
陶杰:我前面说到的必须截肢的情况除外,只要病腿不发黑,切开后血管只要能流血(支持血液流动),我就一定全力保,不选择截肢。保腿当然存在风险,比如可能引起肝肾功能衰竭等并发症,因此也可能危及生命,但我们还有血液透析等其他办法对并发症进行治疗,从而达到保命同时保肢的目的。相对来说,单纯保命会更容易,虽然截肢后也不是能够完全避免生命危险。
记者:在四川的骨科病例和在上海时有怎样的区别?
陶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遇到的骨科病例都有些类似,不外乎就是骨折、挤压综合征和骨筋膜式综合征。但他们的形成原因是完全不同的,上海发生原因多为车祸、运动伤等,而在四川则全完是因为地震。最重要的是,灾区的病例更多的还存在不同程度的心理疾病。比如说有个初中女孩,她是骶骨骨折,因为不涉及到神经伤害,完全不需要手术。但让所有医务人员担心的是,在进入医院之后,她就一直不说话,我们通过一两天的沟通交流后,她也仅是用点头和摇头来回应,直到最后转院,她才在离开时和我们说过一两句。像这样的病例,心理创伤远远大于身体创伤。
旁白:5月18日,在震区完成一台手术后,同事们为陶杰在驻地庆祝了43岁生日,蛋糕上点燃了19支蜡烛,代表了他们医疗队19名医护人员对灾区人民的祝愿。
“第六感”帮我保持“不截肢”记录
因为自己对生命和肢体的尊重而帮助病患获得了健康生活的机会,这才是最能够让我感觉到快乐的事情
记者:不截肢对你来说特别重要吗?
陶杰:对一个骨科医生来说,在面临是否保肢的选择时,我的选择是健康的生命+完整的肢体。我们做多一点努力,如果能给患者一个最好的结果,将是我们最大的快乐。我个人最开心的事情,莫过于通过自己的医治救好一个人。成功完成一个有难度的手术,是我个人幸福感实现的时刻。平时我只要做了漂亮的手术,自己就会很高兴,朋友们很多时候有些不理解,甚至有人笑我,问我为什么,我想,这其中的感受和体会外人是无法理解的,这因为大家对生命和人生的不同理解。另外,我还有个值得骄傲的事情,我在处理病患时的第六感很好,尤其是对术后并发症的判断,很多时候,都是基于这种第六感对并发症的判断帮助我保持着不截肢的记录。我们的领队、副院长许讯医生举过一个例子,他说:我是眼科医生,病人眼睛有毛病,我需要通过手术把他的病灶摘除,然后让他的视力和眼睛功能恢复到病前的状态。如果就是简单地将病人的眼睛摘除,眼病是没有了,可是,这样处理能算成功的治疗吗?这能算是好医生吗?
记者:因为你的无截肢记录,你本人目前也成为关注焦点了吧?
陶杰:最近我的确受到了许多媒体关注,甚至前几天,我女儿写的作文《给爸爸的一封信》都被某媒体转载,这让我有些紧张。其实我希望,来四川的我,回到上海还同样是原来的我。因为自己对生命和肢体的尊重而帮助病患获得了健康生活的机会,这才是最能够让我感觉到快乐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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