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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引 | 来自疫区武汉的消息(47)
骏骏 (发表日期:2020-03-08 04:56:43 阅读人次:789 回复数:1)
小引 | 来自疫区武汉的消息(47)
我在武汉。今天武汉封城第四十五天。
今天是2020年3月7号,打开电脑一看,满屏都是感恩,感恩,有人言辞刁钻辛辣,直言中国多了一个感恩节。我惊诧震惊,赶紧翻看前文,原来是网络上翻滚一条武汉新闻,“要在全市广大市民中深入开展感恩教育,感恩……感恩……感恩……听……话,跟……走,形成强大正能量”没想到这几句话,在疫区武汉,其实是在整个中国灾情舆论场中引起轩然大波,以至于成为疫情减缓之时的一个标志性节点。
最先反应过来,并著文反驳“感恩”论的,是储朝新老师。他在看这条新闻之后,即刻写了一篇雄文,文章中分条缕析的解剖了当下中国的干群关系,党群关系,以及灾情严重的武汉,党员干部应该如何与群众携手并肩,抵御病毒的种种难题。我心有戚戚,觉得储朝新的观点非常明确,清晰,其论述表达的观点,极具洞察力,充满了人性关怀和善意。他在文章中说:“2349条生命,2349次死亡,他们尸骨未寒,他们的家人、朋友、同学都还在悲痛之中……此刻却有人要对他们加强感恩教育,这是没有人性的行为”。
我对中国人在灾区中的人性,并不抱希望。国人的眼中,人生在世,活着最好,这逻辑本身没有问题,比如战争状态下,弹尽粮绝之际,出于人道主义考虑,投降都应该是选项之一。但问题是,在战争和灾难中,人性的卑微很可能随时转变成卑劣,于绝境中求生存,以伤害别人成就自己的丰功伟绩,含沙射影,指鹿为马,暗箭伤人,这样的人和事在中国历史上屡见不鲜,又不是第一回了。
更何况,感恩,礼尚往来,忠义廉耻信智,在日常之中是我们的人际交往,是人之善念与伦理修养,但如果这恩情衍化成了权力,自然就是“皇恩浩荡”,成了仁义之举。所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士为知己者死,背后隐藏的不就是推广到政治伦理范畴的“感恩”和“报恩”观念吗?人民配合皇帝上演了一出又一出感人肺腑的《赵氏孤儿》,无非就是告诉你,作为脆弱的个体,你在家族中要依附家长,在社会中要依附国家,却从未有人突破重围,大声疾呼个人之权利何在?
许多中国问题的症结正在于此,我们明明知道这事情有问题,也清晰的指出了问题在哪里,甚至还有人指出了改进的意见和方式——但偏偏就是没有人去听,似乎是要跟你对着干,那些衙门中的人完全活在另外一个世界中,眼睛里丝毫没有一个“人”存在。他们热衷于把法律框架内的事情转换成为世俗的恩情关系,进而把这种关系转换成鲁迅先生言及的“主奴关系”,从思想和精神上对人加以控制,我们沉浸其中,失去自我,失去自由,在温暖的阳光下尽情享受这“奴隶的道德”。
最根本的问题是——作为“人”,我们的存在感实在太低了,更遑论什么尊严和自由。而在官僚和权贵们眼中,这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了,韭菜是如何长大的似乎可以对应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在那些执政者的眼中,他们难道真的一丝一毫都不在意这汹汹民意,滔天舆情吗?又或者,其实在这些官僚们的眼中,唯有强权,才是统治者的最后归宿。他们或许清楚的认识到了,不能把评价权交给人民,不能把自由选择的权利交给人民,不能不能绝对不能——所以时刻要把丧失事成喜事,唯有如此,才能制造迷障,才能在迷障中清洗人心,才能在一次次的赞歌中收割感恩。
小时候看《水浒》,觉得宋江是个好人,义薄云天是一方面,为兄弟们着想是另一方面(这方面可能错了)。毛泽东当年评价这本书,水浒好就好在投降派。我理解毛的意思,想来非常看不起宋江、岳飞、杨家将等等只反贪官,不反皇帝的思想。我到现在还记得,小时候躺凉床上听水浒——那吴用使了个眼色,花荣弯弓搭箭,一箭就将城头上的开诏天使射死,李逵和武松拔刀大喊,反了!杀上了城头。每每听到这里的时候,不仅暗暗握紧拳头,担心英雄们的下落,担忧壮士们的未来。长大了才知道,宋江欺负李逵就是用这“报恩”之心,施恩者对受恩者有了生命支配权,李逵吃了毒酒居然也不恨宋江,还说了一句:生是大哥的人,死是大哥的鬼。我清楚的记得,从前的武汉,一到三月会下一场春雨,惊爆春雷滚滚,三镇寂静。短暂的春天一来即走,之后就是漫长的夏季,我一直没有想明白,那些本来挺讲义气的人,怎么说着说着,就不那么“义”了。
武汉人的脾气的确有些刁蛮和任性,日常生活中,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来得去得,待人接物讲究的是“味口”,这座城市一方面极其先锋,一方面又极其保守,放肆起来天王老子都不怕,温柔起来,一口一个“斑马养的”其实在说爱你。但最不喜欢的事情就是,莫名其妙就被人教育来,教育去。说实话,1000万人,令行禁止,说待在家里就待在家里,一天两天好说,一个多月封城,各自安好,没什么怨言,一切行动听指挥,到哪里去找这么好的人民?谁又有资格来教育这么好的人民?!真正应该受教育的是你们,你们不仅要受教育,还应该尽快自查自纠,找出问题,公布疫情真相,明明白白的党纪国法摆在那里,这事情绕不过去,早晚要给人民一个交待。
武汉人讲感情,最记得别人的好,这也是武汉的市民文化中不可或缺的,最具魅力的那一部分。用老陈的话来说,这就是“道统“,其实是仁义,是情义,是某种乐观的,生生不息的精神——“武汉人的感恩之心时刻都在,他们感恩三万多从外省市到湖北支援的外省医疗队,他们感恩兄弟省市无数捐钱捐物的好心人,他们感恩无数奋战在一线的本地医护人员,他们感恩武汉封城后坚守在岗位的武汉警察、环卫,他们感恩无数默默无闻的志愿者、社区工作人员。”
忽然想起了余则成,为什么没有人对他说感恩?这两天余则成回来的都很晚,似乎也没有带来更新的外面的消息。昨天晚上我问他,你最近有些什么卖鱼的心得?他说,忙得连饭都吃不上,明天还要启动新的业务,随后发来一个链接,是海底捞火锅套餐的团购接龙,我没点开看,我想,光附近小区里面的人流,已经足够他折腾了。
临睡前我问了他一个“红眼睛和蓝眼睛”的问题:村子里有100个人,其中有5个红眼睛,95个蓝眼睛。村子里有三个规矩:1.他们不能照镜子,不能看自己眼睛的颜色。2.他们不能告诉别人对方的眼睛是什么颜色。3.一旦有人知道了自己的眼睛颜色,他就必须在第二天中午自杀。
有一天,有个旅行者来到这里。由于不知道规矩,他在和村里人狂欢的时候,不留神就说了一句话:“你们这里有红眼睛的人。”然后,旅行者就离开了。结果,在第五天后,村子里有5个人自杀,且都是红眼睛的人,请问——
我的问题是:那位旅行者干了一件什么样的事?
2020/3/8
回复[1]:
每天404,今天号也封了
骏骏 (2020-03-08 10:29: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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