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引 | 来自疫区武汉的消息（36）│骏骏│东洋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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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引 \| 来自疫区武汉的消息（36）
骏骏 (发表日期:2020-02-26 17:11:28 阅读人次:932 回复数:2)
小引 \| 来自疫区武汉的消息（36）　　我在武汉。今天是封城第三十四天。　　这个公号不是《岳飞传》，也不是《说唐》，随时可能被封，虽然好多朋友最近在追。但万事总有结束，事情没到最好，只是没到最后，希望曲终人散之时，是我们在黄鹤楼下相聚之日。我小时候躺凉床上听刘兰芳，只觉得乌压压擂鼓瓮金锤反正永远打不死金兀术，更觉得那收音机中的故事蛊惑人心，生怕故事结束的太早，以后日子该怎么过？看电影也是的，从前武水里面有个露天电影场，和武大、武测的露天电影院成三足鼎立，一部电影的拷贝需要送片员骑着摩托车在三座校园中传递，正片开始前，要加映《祖国新貌》，所以总觉得时间过得很慢，故事还没开始。其实故事早就开始了，也早就有了结局，只是我们当时不知道而已——牛皋是笑死的，金兀术是气死的，高宠呢？在牛头山是挑滑车死的，大家活在这人世间，抛开功名利禄之外，不就是夺那一口气吗？　　人夺的是一口气。说到底，夺的是生命权。朋友给我发来一段视频，见有人在几十层楼上悬吊而亡，不忍转，怕伤活人的心。朋友附贴说，那病患康复回家，见坐上无人，卧室空荡，全家倶亡……我向来对死亡保持敬畏，总觉得如此描述逝去者，显得过分。人之为人，牵扯太多，要么为了族群，要么为了党群，在我看来，最终还不是面对如此场景。我们的生命如果可以永垂，我们痛苦就跟随着我们永垂。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这是文明社会得以构建的基本条件。每个人的选择在具体的时段，有具体的变化，这是我们作为一个文明人的基本条件。昨天就有人在后台抨击我——你在疫区被封楼，跟我一样不能出门，大家看一样的新闻，你凭什么写这些文章？　　我耐心的回答他——因为你写不了。还有人不服气，又赶上来继续杠着问，我直接都拉黑了。还有再来的，我一样对待。后来忽然明白，他们是人工机器人，从来不是为了得到答案而来。这些事情，与他们是工作，跟开出租车和仓库保管一样，吃饭养活妻儿老小，隔着屏幕彼此不认识而已。但我还是想隔着屏幕跟你们说两句，人世间的万物，有好有坏。有朝阳的杜鹃，也有阴暗处的蟑螂。做人，要心怀善意，长抱仁义之情，你们这些舆情管理员，下班后也会面对灯光下温婉的妻子，书桌前夜读的儿子，面对他们，难道你在合眼沉睡前不会有一丝丝的焦虑和不安吗？我不知道你们的操作流程，但我想，什么事情都有可调度的地方，如有良心发现之人，就去寻找那些缝隙吧。　　万物皆有缝隙，那就是光照进来的地方。　　朋友说我这是与虎谋皮，那里面的人一个个尔虞我诈，杀人不见血，吃人不吐骨头。我听了黯然神伤。或许他说的没错，在一个看不见的庞然之物面前，个人总显得渺小和脆弱，许多人加入其中，不过是为了自保性命，集体之中，你多么安全，你可以随时满腔热血，誓死效忠，山呼海啸，捶胸顿足，这种体验，也算是一种人生的修行。就怕有些人搞着搞着走火入魔，实际上大多数人肯定会变疯变傻，就像红花会，白莲教，义和拳。刀枪不入算轻的，弑父献子他们都干得出来。想起杨黎当年写过的一句诗：“这是一个万众一心的时代，众志成城，我有点孤独。“当所有的人向领袖致敬时，你应该怎么做？　　在人类社会每一次的灾难面前，我们都会遇见这样和那样的选择。我们可以为每一个人做出的选择做不同的辩护，但真实的问题是，我们无法回头评价自己——也许选择总是有其理由的，但选择的价值不应该取决于理由。当然了，对某些死心塌地的寄生虫而已，谈不上价值和选择，它们只是最低级的病毒，被一个命令驱使，就顺着人类社会的网络蔓延开来。　　前天开始，在网上流传一段帖子，据说是《黄河大合唱》作者的儿子发出倡议，大意如下：通过国家层面，动用国家三大通讯运营商（中国电信，中国移动，中国联通），强行联络全国每一位手机用户，发布通知，建立有效的国家紧急状态的反馈机制。每人必须回应每天的健康打卡，学习杭州深圳等地的健康二维码系统。除上述三家，还需要加上另外两家民间支付网络（微信支付，支付宝）。五管齐下，全国14亿人口，谁都跑不掉…… 　　我看了之后，十分愤怒，写了几句话，在朋友圈用图片形式发了，结果两三个小时候后就无法转发。我想了一下，觉得还是应该在公号中正式表明我的态度和想法——我认为，以上这个倡议，坏，恶，蠢，且毫无人文关怀，此倡议一旦实施，将是非常可怕的，近乎于法西斯的做法。会对整个国家，政府的形象造成无法估量的负面影响。这种事，在人类历史上类似的干法有过很多次，只是没有倡议中提到的通过高科技这么干而已。提出这些想法的人，大脑深处其实就是极权统治的那一套东西，适逢病毒灾难，摇身一变，伪装成了治病救人的奇思妙想与上峰献计献策，其最终抵达的方向是抹杀所有人的所有的可能性。除了死亡之外。　　请牢记这句话：“在未来的日子里，每当有声音告诉你让政府做一件事，都要仔细分析一下，看看所建议的服务是否值得你为换取这样的服务而放弃个人自由。” 　　也请牢记另一句话：“当获得政府帮助的欲望蒙蔽了我们的双眼，看不清它所具有的伤害我们的巨大权力，这个时候，政府是最危险的。” 　　吊诡的是，昨天央视新闻果然发布了一条消息称：鼓励各地实行动态健康认证，虽然其用词和指向相对温和，但很明显，有人预先得到了情报。我向来对小道消息十分看重，在中国，大事情总是从小道传来，这已经是常态了。疫情之中，出现这样和那样的预言，也很正常。搞到好，仰慕者云集，搞得不好，那也是两说的事情。李文亮是因为无权无势，成了造谣者，其实李文亮仅仅是吹着口哨给自己壮胆，但在这个奇葩的时代，正方和反方都不知道争论的是什么东西，一个给自己壮胆的人，被英雄化了。　　当然我们需要这样的英雄。而这一套理论和我们曾经反对和正在反对的东西，何其相似。当我深刻的意识到这一点，垂头丧气，但又无力去挽救，多么可悲的一幕。每个人都在看不见的病毒的笼罩下战战兢兢，祈求用概率来搞定自己的生死。的确，每一次瘟疫和战乱，并非全城死绝，总有幸存者，否则我们不会知道《鼠疫》，不会知道奥斯维辛集中营，不会知道红色高棉大屠杀，不会知道古格拉群岛，不会知道切尔诺贝利…… 　　我从来不愿意对幸存者做道德上的评判，死亡面前，投降是被允许的。只是，看我们谁能够顶到最后。　　最后，还是说一说我们的余则成吧。他昨天晚上十点多就回来了。呼叫我连线后，简单说了一下丫头生父住院的情况——病床难求，跑了十几个部门，各种盖章，并拍照给我看，估计是搞累到了，连呼腿发软，站不住了。　　”陪护的住宿问题怎么办？“我问他。余则成说，”世上还是好人多。“一串噼里啪啦，故事蔓延开来，收不住嘴。我当时头很疼，可能是晚上没睡稳当，只好在这里暂且收住，等搞定了再说。　　2020.2.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