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引 | 来自疫区武汉的消息（35）│骏骏│东洋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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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引 \| 来自疫区武汉的消息（35）
骏骏 (发表日期:2020-02-25 02:57:25 阅读人次:623 回复数:0)
我在武汉。今天是封城第三十三天。　　我常常觉得自己眼界不够开阔，思想不够沉稳，以至于在许多事情上，总是拿不定主意。后来有前辈教育我，在中国，凡事忍耐三小时，别那么着急跟着子弹跑，你跑的再快，能跑得过子弹吗？要是万一真跑过了子弹，一枪打死的首先是你。　　武汉疫情爆发以来，我写了三十多篇疫区消息，只能偷偷在午夜发一下，大多数的命运朋友们也看见了，变成了一个非常有设计感的红色感叹号。要感谢这个图标的设计师，他用一个鲜红的色彩表明了，你的文字已经阵亡，简单又直接。从审美的角度来说，这个图标应该获得红点、iF、IDEA之类的奖，可能是没有人去申报。　　下午，武汉市疫情防控指挥部发布了一则通告（17号令），其中最重要最关键的一点是：滞留在汉外地人员可以出城。“当然，在出城的要求中，还有许多细则，这里不一一列举。此通告一经发出，满座欢欣，或者说，起码在我视野之内，微博和微信甚至短信电话中，大多数人对此保持乐观态度，甚至以为，武汉疫情由此出现了可以成为具有标志性的”拐点“。但让人沮丧的是，三小时后，防疫指挥部又发布了一条第18号通告，宣布17号通告无效。　　舆论一片哗然。　　我对第17号令怎么发出来的并不关心，对为什么18号令紧急出台宣判17号令无效也表示无可奈何。这其中最关键的问题是，在如此重大的灾情面前（凤凰网：新中国建立以来难度最大的一次突发公共安全事件），在湖北省武汉市已经重新走马换将，重新建立起全新的防控体系的情况下，为什么还会出现如此重大失误？尽管公众在接下来的两三个小时中，通过环球、凤凰等网站（为什么外围消息总是这几家发布？）的披露，老百姓隐隐约约知道一点内幕消息，那么，为了避免谣言散播，防疫指挥部是否应该更进一步澄清事实，并及时公示给武汉1000万人民？　　一个政府的公信力来自于哪里？不就是言出即行，说话算数吗？即使出现问题了也不可怕，我们马上纠正，并公开信息，公之于众，这是唯一的，也是最好的做法。顺便说一句，因为17号令，我们学校国际合作处的同志们，已经在联系准备把外教送走，但18号令接踵而至，许多工作戛然而止。　　昨天晚上，写完“消息34“之后，余则成打来电话，跟我说了一个事，恰好跟今天关于能否进出武汉有点关系，我简单说一下。　　余则成前两年，收养了一个贫困大学生做女儿。那女孩是仙桃人，早年父母离异，谁都不管她，丫头（余则成这么称呼她）十三岁就在当地社区的帮助下，自己立了一个户口，亲戚关系没有，户主是自己，从此自谋生路。其中的千难万险，不能一一尽述。　　数年前她考上武汉某大学，和余则成在一次公益活动中相识，老余怜其艰苦，收为义女。疫情爆发前，丫头独自驱车回到仙桃老家。武汉封城前后，她又和一个闺蜜开车去湖南过年，被困常德。　　前两天，离开她多年的生父忽然给丫头打电话，说自己肺癌晚期，已经不行了，最后的希望是去武汉肿瘤医院做治疗，但时逢武汉封城，完全没有办法进城，只好恳求自己早年丢弃的女儿帮他想想办法。　　余则成跟我骂骂咧咧的说，他妈的，这才是恶人自有恶人磨！现在才想起女儿了。丫头被困常德，听闻这消息，思量再三还是赶去社区街道说明情况，希望能够获得允许，出城回乡。没想到的是，街道办一听，居然还有一个湖北籍过来的人没有在社区报道，尽管她已经自我隔离了14天以上（从1.20到2.20）也必须重新开始在社区的监督下进行新一轮14天隔离。　　余则成说，这是现实，毫无办法。我问他，丫头是回不来了，那么，她的亲生父亲又做如何打算？总不能眼睁睁等死吧！余则成沉吟了好一会说，先要仙桃方面开四个证明，社区，派出所，医院转院单，健康证明（非肺炎患者），然后武汉肿瘤医院开接收证明。五个证件齐全了，才有转院到武汉的可能……而且，以武汉封城这样的局面，如何才能转运一个病人进城呢？！我一晚上睡不好，又帮不上忙，暗自惭愧。　　疫情险峻，无休无止。每天趴在电脑和手机上也不是办法。但还是有好多朋友给我来许多视频和文章，一会这个小区菜价飙升，一会那个小区失火救人。我揣摩人心，总是从好处去想，就算人世如此不堪，总觉得只要人还好，人还活着，或许这世界就会慢慢变得好起来，起码不至于变差。但现实总是不能让人如愿。也或许是我的能力不够，也或许是我的思想缺乏深度，也或许是我的心肠没有那么硬朗，目睹灾区之现状，只有叹息——我想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比病毒还多。　　昨天还有人问我，为什么要用战争来表示抗争疫情？我跟他说，其实不仅仅是“战争“这样庞大的语言族群在疫情中出现，还有其他许多你不知不觉就使用的语言陷井在等待着你，强大的隐喻改变生命。他又问，我们有没有一种别的方式来描述它呢？我说，当然有了。汉语何其伟大！但前提是，你必须从那些已经僵化的充满恶臭的语言系统中抽离出来，让语言回到语言。他继续追问，如何做？我想了想，跟他举了一个例子，我打下”辉煌“——你想到了什么？他回答我”天安门“，我又打下了“祖国“——你想到了什么？他回复了我一串…… 　　最后，说一件温暖的事。刚刚余则成电话我，还是为了昨天晚上那事。他说丫头见形势急迫，顾不了许多，自己在网上发了一条求助信息，并成立了一个救助群，没想到应者云集。她在群里面谈到生父肺癌急需转院的事情，许多人愿意援手——更没想到的是，加入该群的还有仙桃卫健委的工作人员以及数家媒体的记者。　　其中一位不愿具名的媒体记者表示，她已经在武汉组织了十几辆车的救助车队。如果仙桃方面放行救护车，他们只需要将车开到汉蔡高速路口即可，然后由武汉的车辆转接至肿瘤医院。　　希望这事，得尝天愿。希望善良的人，心想事成。　　2020.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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