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引 | 来自疫区武汉的消息（34）│科长│东洋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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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引 \| 来自疫区武汉的消息（34）
科长 (发表日期:2020-02-24 13:08:24 阅读人次:785 回复数:1)
我在武汉。今天是封城第三十二天。　　　　家里的水龙头是红外感应的，但这两天水龙头坏了，把手放在下面一直没有水。现在疫情这么严重哪里会有人来修？太糟糕了。　　　　但是奇怪的是家里的猫把爪子放下去竟然能感应出水来，看着猫在一旁舔着爪子上的水，我意识到可能不是水龙头坏了，而是我已经不在了。　　　　希望家里都好，猫也好。　　　　上面这一段，是豆瓣一位匿名网友写的《武汉故事》，晚上无意中读到，然后去忙了些别的事情，回过头来打开手机，还是这一条，重读了一遍，忽然觉得很伤心，为什么也说不清楚。或许，我们在舒适和睦的环境中待的时间太久了，总是不忍心看些尖锐文字带来的刺痛，谁不愿意每天菩提花开，岁月静好呢？　　　　但其实那是假象。一场瘟疫，把我们对生活虚妄的想象撕得粉碎。慢慢才有人恍然发现，原来那些被镶嵌上珍珠玛瑙的如莲岁月，红尘茶汤，在真实的灾难面前如此脆弱，不堪一击。是不是有一部电影就描述过如此场景？我们其实在一个虚拟的空间中，被程序操控，还误以为是鲜活的日常生活，直到有一天，终于有个年轻人尝试着破壁而出。　　　　这段时间断断续续在想这事情，但实在是太累了，熬不过机器。一个多月来，每天到凌晨四五点休息，写完了文章之后，与各路敏感词和404做抗争，疲惫的很。我尝试着跟腾讯和微信平台交涉，石沉大海，看着昨天他们连新华社关于“真话假话”的文章都删了，不禁哑然失笑。王晓渔还在微博上问，什么是真话？什么是假话？谁允许你说的真话，谁就能让你说假话。我觉得其实也没有什么好问的——人类文明不就一直在这些问题上纠缠吗？往大了我不敢说，小时候说谎、淘气，父亲没少拿尺子揍我，我现在还记得。到如今长大了，想说几句真话，却无处开口，像个笑话。　　　　我们一直就活在笑话中。在中国，这样的笑话已经蔓延了几千年，像另外一种病毒笼罩着生活。所以我一直在描述某一个可能的场景——我们从来就没有生活在一个真实的生活中，虽然他看上去触手可得，那么具有质感。但我觉得这很可能都是迷幻和虚空，从我个人的角度来反思，那些青少年时代吃下的各类药品，现在还历历在目——他们无一不是大义凛然，舍生忘死，掷地有声，让人热血沸腾。只有一个瞿秋白，最后告诉我说，中国的豆腐真好吃。　　　　所以有人在后台问，媒体和记者们在疫情中哪里去了？我沉吟了良久回答他，其实，还是有很多优秀的记者和媒体，在奋力为我们传递真实的消息。起码我就知道《财新》、《财经》和《界面》等媒体一直扑在一线。但是，至于信息能够传递到什么程度，传递到多少，有时候要看运气。我指的这些优秀的记者，当然不是编写疫情中哑巴开口说话，丢钱扭头就跑的那些人。他们哪里称得上是记者，无非是一群黑了良心混饭等死的走狗。　　　　然后接到一个来自湖南的电话，有个协会募捐了一批物资今天送到武汉。朋友在电话中跟我说，我们长沙的医护志愿者，支援武汉新建的方舱，已经到了武汉。我猜，可能是光谷科技会馆中心的那一个吧。她说正好顺路，给我和执浩送两包自己种的茶叶来。下午三点，阳光照着小区的大铁门微微发烫，朋友站在铁门外喊我，仿佛电影《红岩》中的一个镜头。　　　　老陈晚上在五号群发了一条消息，说武汉疫情，官方公布的消息是疫情要顶到3月10号。我告诉他，不管顶到什么时间，封锁到什么程度，我们自己还是要提前预备三五天的物资以防意外。疫区情况变化多端，且恶劣险峻，多做一点准备工作，不也是为这个伟大的政府分担一点忧愁吗？老陈听了以后有点紧张，决定明天突破封锁线，去找点酒回来。最后不忘调侃我一句，如果瘟疫延续到了三月下，那你这疫区报道不是还要写好多天？　　　　我毫不犹豫的回答他，不会的。　　　　人当然不能被病毒裹挟。但我们一直觉得这病毒似乎通灵了，知道人类在想什么，企图干什么，所以它用隐藏，沉寂，甚至暂时消失的方式，让人类在数次围剿中一直摸不到它的影子。从这个角度来理解，所谓拐点的到来，只是吹鼓手们的一厢情愿，也可能只是被困孤城的武汉人的一种想象。在没有发现疫苗之前，在没有确认能够完全阻断病毒的潜伏和传播之前，物理意义上的隔绝，依然只是治标不治本。　　　　比如说，六角精神病院的患者怎么办？前几天我看见一个消息，那里也发生了大规模聚集传染，心中觉得很惶然，这些精神病院的病人，不能以常态来度量，如何对他们进行有效的救治，似乎并没有多少人关心。又比如，昨天开始爆料浙江和东北多地的监狱犯人怎么样了？那里是集中化管制，犯人扎堆，吃住行，上厕所用同一个便池，很可能牙刷都还会公用，如果一旦爆发疫情，必将出现人道主义危机。媒体报道了一天之后，满网寂静，再也没有一丝消息。　　　　那怎么办？自救吧！五号有个朋友已经开始了这样的行动。他把近期吃了叶子的蔬菜根，种在自家凉台上，今天拍了一组照片，居然泛着星星点点的绿芽，活了过来。我估计，如果天气好，收成会不错，可能再过几天，就能够吃上新鲜的蔬菜了。但不知道味道怎么样？他收割的那一天，我一定要问一问他。　　　　余则成上午跟我联系过一次，发来了在武汉科技大和光谷医院发送的照片，里面居然还有个娟秀的女孩子对着镜头做了一个剪刀手。午餐后他陷入无线电沉默，到现在也一直没有呼叫过我。　　　　2020.2.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