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閻語 (发表日期:2015-11-09 22:11:59 阅读人次:3727 回复数:29)
| 龙灿
7年前，我从缅甸归来
缅甸真的就大选了，一人一票。昂山素季的团队获得了胜利，以压倒性的优势赢得了大选。
对于我个人来说，羡慕，嫉妒，个中滋味杂陈。
12年前，第一次触摸到缅甸，是在缅北，记得那是一个春天，在西双版纳州首府景洪准备了好几天后，带着圈套的拍摄装备，带着紧张的心情，进入了缅甸的小勐拉。哦，也就是这次包蒙蒙失踪的地方。
在那个军阀割据的区域，我们触摸的不是缅甸，而是一种似曾相识的东西。残暴的军阀，儿戏一般的法律，纸醉金迷的赌场，无处不在的毒品，还有那些每天夜里都能看到的打架的人们。
那些从中国、泰国、老挝、越南等地逃来的刑事罪犯和黑社会成员，在这里栖身，把这里变成了他们的乐园。当然，最大老大还是当地的军阀。
至于被绑架的赌棍，被割掉的器官，和那些被拐骗的中国女子的挣扎，虽然没能出现在我们的镜头里，但我清楚地知道，那里，随时随地都在发生。
那时候，我清楚地感受到，缅甸的弱小。在自己的国土上，一群外来人肆无忌惮的折腾，整个缅北，到处是独立王国。
那次最惊心动魄的遭遇是将报社配备的无线偷拍机带进了赌场，后来是从孟拉穿越到了帮康。然后发现，相比帮康的黑暗和混乱，孟拉已经算是天堂了。
再后来，2008年5月2日，纳尔吉斯飓风袭击缅甸沿海，军政府治下的缅甸伊洛瓦底江流域的民众遭遇了灭顶之灾。在滔天巨浪之中，10多万人死于非命，尸骨无存。
那时候，我和刘伟，是的，就是这次报道王林被抓的那个南方都市报的哥们。摄影记者郭广宇经昆明转机，抵达缅甸，在飞机上，惊讶地发现几乎一半的乘客都是来自中国各大媒体的记者。
当时衡量一个报社的实力，也就是能不能派得出记者。为了证明自己还算不赖，只要有可能，媒体都会派出记者赶赴重大新闻的现场。因为那时候有句媒体人自我意淫的话正在流行——新闻发生了，我们在现场。
现在想来，那是中国社会少有的几年，记者可以表示存在的时期。后来，这种存在感就一天天被挤压，终至称鸡肋。
在灾后一周，抵达缅甸前首都仰光，满街的军人正在充当清洁工，清理那些在飓风中倒下的树木。
事实上，这也是他们少数能显示自己正在救灾的工作之一。
中国记者一进入缅甸,就遭遇了缅甸军政府的重点关照,记者集中住进了当地最好的宾馆,当然,需要自己掏钱。酒店外就是燕子湖。湖边的路口,大批的军警荷枪实弹,守着湖边的一个路口,因为在湖泊的深处,囚禁着这个国家最受欢迎的政治家昂山素季。
被指派的华人旅行社成员,充当着帮凶,带着记者们去大街小巷参观军政府救灾的成绩。从他们的言谈中,我们能清楚地发现他们对军政府的厌恶,但一旦记者们似乎越过他们的边界,他们就会迅速地回到军政府的标准上来。
最让人惊讶的是缅甸的互联网。2008年时的缅甸,互联网是一个非常奢侈的东西,即便是最好的酒店,网速也慢到我们无法顺利的登陆网页。但是价格却贵得吓人,要发送一张照片,大约需要一个小时,折合人民币约1000元。
同时,军政府设置了无数的限制,据当地人说,帮助缅甸军政府建立墙的,就是中国长城防火墙的原班人马。
在那样的网速下,任何记者试图正常工作,显然是困难的。除非你自己有卫星传输设备,但在缅甸军政府的眼里,卫星传输设备是和武器一样危险的东西。
在那个国家里,因为军政府抢劫式的治理,外来的产品异常昂贵,一部手机要大约1万多人民币,并且,非缅甸居民不可以拥有。仰光一套房,要100万人民币以上。这会让我想起中国昂贵的汽油,汽车等等。
在最初的两天里,记者们走得最远的,是去郊区看了住在学校和寺庙里的灾民。虽然已是一周过去了,但他们缺吃少喝,嗷嗷待哺的场面让人震惊。尽管国际社会第一时间就要求进入缅甸救灾,但缅甸军政府认为那是敌对势力不怀好意,拒绝了。好在美国政府态度强硬,缅甸军政府终于允许他们满载救灾物资的军用运输机降落在仰光机场,但绝对不允许外国人员进入灾区。
缅甸军政府虽然养着50万的虎狼之师,但那仅仅是对国内老百姓的,他们清楚地知道,如果美国人真的要动武,军政府的大楼,和那些高官们的豪宅的地下室,经不起美国的一颗巡航导弹。
为了防止美国的军事打击，军政府甚至在2005年将首都从大城市仰光搬到了中部小城内比都。和大多数独裁者一样，军政府比谁都怕死。
国际社会的物资虽然到了仰光,但军政府的效率和投送能力都非常可怜。缅甸官方的报纸上连篇累牍的报道政府官员在远不算严重的区域视察,严重的沿海区域和海岛上,他们都没有能力抵达。仅有的机架直升飞机在天上飞行,那仅仅是运送官员作秀的工具,物资运输,无从说起。在那个军政府控制的政权里,没有人关心民众的死活。
在酒店里困了两天之后,所有的记者们都在寻找突破的机会,但飓风的真实场面远在数百公里之外。第三天,我们开始分头行动,我刘伟分头租车直扑壁磅,但在接近壁磅的区域,大批军警拦截了公路,如果没有所在地身份证,不得同行。
沿途,仰光的市民组织起来,开始民间的救援。他们开着车,满载物资沿路抛向人群。为了抢得一块饼干,或一瓶矿泉水,小孩子不得不和成年人争抢。饥饿的压力之下,成年人没有君子之风,也不会礼让。一个青年和一个大约10岁的小女孩为了抢一块饼干,展开了激烈的追逐。小青年一脚将饼干踢得更远,试图依靠体力在长距离中取胜,但小孩子动作敏捷,先抢到了。这个场面让我异常难受。
面对我们的镜头,小青年不无羞涩,但他立即开始新准备新一轮的追逐。在生存的压力下,人的羞耻感会变弱。
飓风过后8天,军政府在仰光附近的马路上搭起了一批来自中国的帐篷,将住在学校里的人赶进帐篷。他们原本住的地方远胜过炎热的帐篷,但军政府为了形象好看,他们就必须搬出学校,在帐篷里忍受烈日或暴雨的轮番煎熬。
在那个帐篷里,记者们被邀请采访一个刚出生的女婴,这个女婴被起名为纳吉,寓意着飓风之后的新生。对于中国的记者来说,这种做法,似曾相识。专制的面孔都是相似的,连他们的宣传都一个模子。
那一天,刘伟和来自南方周末的老丁进行了一次尝试,他们租车前往重灾区,试图突破封锁,但刚刚抵达,就被军政府的特务发现了,立即原路押解回了宾馆。
我知道那条路绝对不通,然后悄悄穿上最不起眼的衣服,放下电脑,带着简易相机和本地翻译去了车站,坐上了一辆前往壁磅的公车。那只是一辆5人座的小车,沿途,我惊讶地见证了,贫困地区的人们,是如何将工具的利用最大化。
驾驶位上除了司机,还坐了一个乘客。我所在的副座,也是两个人。一辆车5人座的小车,一共装下了12个人。谢天谢地,这辆车居然没有抛锚,据说那是常有的事情。
经过半天的奔波,我靠着装睡,居然混过了关卡,司机显然知道我是外国人,但他保持了沉默。他清楚地知道,在重灾区里发生了什么,军政府不让外国人去,也是怕这样的信息被外界获悉。
在壁磅的一间蚊子肆虐的招待所里,我遇到了联合国粮食署的人,以及两名日本记者。就在中国记者还在酒店里焦头烂额的时候,这两名日本记者也是悄悄地混过了关卡,进入了这里。此前,日本的一名记者为了拍摄佛教徒抗议,遭军政府射杀。但这并不能阻止他们的同行们继续来到缅甸,报道这场天灾人祸。
和日本比,无论是产品还是两国记者的职业精神,都有着巨大的差距。
在壁磅,我们见证了灾难最可怕的一面。大量的民众拥挤在寺庙里,寺庙里仅有的储备,成了还能活下去的依靠。但实在是杯水车薪。
在寺庙里,他们纪律性让人敬佩。嗷嗷待哺的人,为了一些小食物,会立即整齐安静地坐着,眼巴巴地望着我,但我的东西太少,只能给那些看上去已经很可怜的孩子。即便是这样,也是不够的。最大的幸运是,每次出发去灾区我们都会携带很多备用的药品,出发时带了很多抗生素,这似乎能帮他们的大忙。严重的灾难之后,疾病正在迅速地蔓延。
有一个家庭10多人遇难,只有一个男子和他的小女儿幸存。他告诉我们,狂风卷着3米多高的海浪袭来的那一瞬间,他一把抓住了小女儿,家和亲人们瞬间即消失了。他抓着女儿在海浪中漂了一夜,天亮了才挣扎着找到立足之地。
夜里,壁磅唯一的一家餐厅点着蜡烛在营业。老板是华人。华人的勤劳和危机意识,总是能让他们多一些生存的机会。没有自来水,他们唯一能做的,继将池塘里的雨水反复地煮。
我把我和翻译的干粮都给了灾民,我们只能吃这种危险的餐馆。日本记者告诉我,这不可以。他们带着自己的面包。后来证明,我差点闯了大祸。吃了那种危险的食品,我没事,但翻译第二天找到一只船去各个村子的过程中就一直在吐。
沿伊洛瓦底江岸边航行,灾难的面孔逐渐呈现。经过河水和烈日、暴雨的反复作用,岸边的尸体早已经腐烂,挂在岸边的灌木丛上,触目惊心。村子里的人在进行艰难的自救,他们用棕榈树叶和竹子搭建棚子,还把经过水淹、已经发霉腐烂的谷子进行晾晒。这是他们唯一的食物了,他们没有选择。
在当年军政府的控制下,基础设施及其落后,但用于社会控制的设备却一点不落后。在住进招待所的时候,要去我们必须出示身份证和护照扫描,如此破旧的招待所,居然有扫描仪。
那时候我感叹，其实美国不需要出动军队，只需要运送大量的粮食，告诉嗷嗷待哺的缅甸人民起来造反，缅甸军政府的50万大军，可能一夜之间就垮了。
我们的行踪暴露,翻译担心她会遭到报复,哀求立即回去。在回程时,得意忘形地忘记了继续隐瞒身份,结果招来了麻烦。车上一个衣着明显不同于村民的年轻人说,他拍到了很多的照片,在U盘里。我大为高兴,希望能获得这些照片。回到宾馆,拷贝完自己的照片,将他的U盘一插,电脑立即崩溃。那一刻,恍然大悟,我们中了U盘炸弹,他是军政府的秘密警察。
那一刻,电视里突然显示,四川,发生特大地震。那一天,是2008年5月12日,我脑子几乎一片空白。
电视里说,中国总理温家宝已经赶往灾区。那一刻,我居然有些庆幸。我居然庆幸,没有生活在军政府的缅甸,而是在中国,我认为,至少不会出现如此悲惨的场面。但后来发生的一切,让我这种庆幸无地自容。
回国后,因为地震,我们的缅甸报道流产了。此后，在地震灾区一个月,眼见的是尸山血海,泪流成河,即便是我这样经历无数事件的人，也几近崩溃，长时间无法从噩梦中醒来。缅甸的记忆,渐渐远去。
后来,听说缅甸指定了政改时间表,再后来,眼睁睁看着缅甸一天天变化,从军政府的无处不在,到媒体逐渐开放,社会逐渐向自由靠拢。7年后,缅甸如期进行大选,昂山素季女士走出了燕子湖,开始带领缅甸人民拥抱自由,而我却已经远离故国,遥想7年前在酒店门口的心生庆幸,不由得一声叹息。
龙灿 2015年11月9日 于洛杉矶。 |
 回复[2]: 所以说 自带板凳 (2015-11-10 12:46:56) | | | | 所有那些叫嚣外国势力对我们不怀好意，我们的主权不容侵犯，我们的内政不容干涉的人，都是坏事做尽的坏蛋。 |
| 回复[3]: 小木樨花 (2015-11-10 14:46:46) | | | 〉昂山素季女士走出了燕子湖,开始带领缅甸人民拥抱自由
也许，中国人民对自由兴趣不大。中国人民爱数钱。  |
| 回复[4]: 小木樨花 (2015-11-10 14:49:01) | | | 难得去国内同学群里聊几句，感受是，他们都不认为民主适合中国 
据说，对于出生成长在鸟笼里的来说，会飞是一种病。 |
| 回复[5]: 南海浪 (2015-11-10 15:27:59) | | | | 認為民主不適應中國的人就是沒好好讀毛主席語錄 |
| 回复[6]: 嗯，小木说的是事实。 自带板凳 (2015-11-10 16:34:17) | | | | |
| 回复[7]: 东洋论坛 (2015-11-11 11:12:41) | | | | 我以为是阎语桑的大作，可又让我失望了，原来又是转的呀！好失望呀！ |
| 回复[8]: 我爱你，昂山素姬！ 老唤 (2015-11-11 18:32:22) | | | 任重道远，千万注意安全！
根据精确统计，世界上倒数第二个实现普选的国家是北朝鲜，在公元2374年。
第一个是我们伟大的祖国，在2648年。 |
| 回复[9]: 閻語 (2015-11-12 09:16:47) | | | 緬甸的人民不糊塗，，令人敬佩！
台灣仍有許多人被中國國民黨洗腦而不自知，還得加把勁。 |
| 回复[10]: 嗯，香港就是一个活生生的死例子 自带板凳 (2015-11-12 10:33:37) | | | | 台湾人如果不擦亮双眼，被中共欺骗了，那就悔之晚矣。 |
| 回复[11]: 小木樨花 (2015-11-12 15:12:05) | | | 缅甸人还真是不错，虽然经历了赤色血腥，但还知道学好。
换了中国，试想，一个嫁给了英国人的中国女人又在海外生活过多年，那就是大半个境外敌对势力了，要参政，老百姓谁还会信你，肯定觉得你是为了野心，是收了外国的钱……为政者也不会闲着，肯定把人关监狱里去了，还泼一身污水让你洗不清，让你的同胞一人一口唾沫淹死你…… |
| 回复[12]: 二进宫 (2015-11-12 15:51:52) | | | 别整乱了就好。
阿拉伯之春,茉莉花革命,带来最多的是什么? |
| 回复[13]: 死了，当然不会乱了。 自带板凳 (2015-11-12 16:35:43) | | | 哪儿有死人起来捣乱的    |
| 回复[14]: 大汉临离 (2015-11-12 17:47:34) | | | 有人这么说“说到缅甸民主，缅甸人的选票不是上天恩赐的，是民众自己抗争的结果。自1962年军人执政以来，数以万计的异议者被投进监狱，到2011年，仍有2200名政治犯在押。囚禁时间最长的，是反对派之父温丁，他于89年入狱，08年被特赦。自由后，始终身穿蓝色囚衣，直到去世。有这样的硬汉才有今天的缅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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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复[15]: 十年前 深谷 (2015-11-12 18:30:02) | | | 大约十年前，林思云写过一篇《红旗会永远打下去》，我介绍给国内的朋友，那气得叫一个七窍生烟啊。时至今日，应该已经习惯了吧。
一句话，中国人不配享有民主。 |
| 回复[16]: 东京博士 (2015-11-12 19:51:00) | | | | 算了，我就忍住不说了。这世界上，其实没必要跟所有人去交流，该做什么，自己去做即可。天塌了，红烧肉该吃还得吃。 |
| 回复[18]: 东京博士 (2015-11-12 20:54:36) | | | 2个有趣的现象：
看CCTV春晚的人，在中国大陆与纬度成正比。
支持民主的人，在中国大陆与纬度成反比。 |
| 回复[19]: 南海浪 (2015-11-12 21:02:51) | | | 廣東的cctv收視率為5%
這說明在廣東的外省人也不看。 |
| 回复[20]: 东京博士 (2015-11-12 21:11:04) | | | | 我在厦门的时候问过一个福建的当地朋友，CCTV收视率在他们省几乎为0%,很惨。。。。 |
| 回复[21]: 因为福建不是中国，当然不看。 自带板凳 (2015-11-12 22:23:06) | | | | |
| 回复[22]: 白猫 (2015-11-12 22:43:02) | | | ＞也许，中国人民对自由兴趣不大。中国人民爱数钱。
曾经听有人讲过，中国人发自内心的笑只是晚上在床头数钱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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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复[23]: 夏雨 (2015-11-12 23:49:48) | | | | |
| 回复[24]: 二进宫 (2015-11-13 00:33:18) | | | 怀疑一切才可能超越一切。
好的东西你要怀疑它,才能发现和创造出更好的东西。
说到这儿,我都有点儿怀疑自己了  |
| 回复[25]: 二进宫 (2015-11-13 00:49:04) | | | 不赞成专制也怀疑民主。
更怀疑你们。
说一套做一套口是心非。
怀疑一下自己问一下自己好不好 |
| 回复[26]: 我给你个口袋 自带板凳 (2015-11-13 08:58:31) | | | | |
| 回复[27]: 镜子这规模值党国派2个五毛4个自干五吧。 深谷 (2015-11-13 09:27:44) | | | 二子肯定为其中之一。
热烈欢迎二书记光临我镜视察工作！ |
| 回复[28]: 东京博士 (2015-11-13 09:26:43) | | | 板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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