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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晓波先生追悼会

新闻 (发表日期:2017-07-15 13:29:58 阅读人次:1859 回复数:6)

  


  




 回复[1]: 独家:刘晓波7月5日最后手稿全文披露,送给刘霞的最后礼物 骏骏 (2017-07-15 13:32:03)  
 
  “6月27日,我收到来自晓波的一条语音:‘这么长时间都没见了,不用担心我,我这是铁蛋坯子,这么多事儿都经过了,这点事儿不算事儿,我一定好好的,坚持到底,为刘霞……’说到‘为刘霞’三个字,他忽然哽咽,说不下去。”

  
端传媒记者 张洁平 发自香港 2017-07-14

  


  
2017年7月5日,在病床上被严密监控的刘晓波写下三页手稿。这篇手稿,是他给刘霞好友完成的“作业”──给刘霞将要出版的摄影集做序。因为身体虚弱,手稿的字迹并不容易辨认。在官方的病情通报上,这一天,刘晓波“腹水明显增加、肝功能恶化”。

  
中国官方通报,刘晓波6月7日因为“右上腹痛伴发热2周”保外就医,住进位于沈阳的中国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并确诊为肝癌晚期至终末期。7月13日,沈阳市司法局网站公布通知,刘晓波因“多脏器官衰竭”,抢救无效死亡。官方没有公布确切的死亡时间。在医院附近等待的朋友、仰慕者、纪念者,除了在猜测中模糊看到殡仪车开出医院,并没有任何一点告别的机会。

  
这篇序言,可能是刘晓波留下的最后长文,也是他留给刘霞的最后礼物。而刘霞的这本摄影集,同样是以刘晓波命名:她自己起名叫《我陪伴刘晓波的方式》(Accompanying Liu Xiaobo)。

  
在摄影集的英文版序言中,著名汉学家林培瑞说,书名实在是过谦之词:“不论在生活还是艺术上,她和晓波都彼此滋养、启示、激发。‘爱令人合二为一’听起来很陈词滥调,但在刘霞与晓波的故事里,它如此真实。刘霞的摄影与晓波的诗在同一个恶魔的阴影中挣扎,又在共同的智慧与灵光中生长。两人肩并肩面对、体会、忧心忡忡。”

  
这本两人最后的合作作品,目前正在同时筹备多语言版本,面世时间待定。

  
端传媒获刘霞好友G授权,公布刘晓波手稿文本及原稿照片如下。手稿背后的故事,也以G的采访口述方式,随信附上。

  


  


  
刘晓波最后手稿原文

  


  
我的赞美也许是难以饶恕的毒药:

  
昏暗的台灯,你送给我的第一台破旧的电脑,也许是奔腾586。

  
那间简陋的屋,让我们常常让爱的凝视太过拥挤,

  
你一定读过我那首描述虾米(我妻)蛮横的短诗,她去为我煮粥,要求在360秒内写出世界上最崩溃的赞美诗。

  
昏暗的台灯,简陋的小屋,已经脱皮的茶几,与虾米蛮横的命令,融合得如同石头和星星第一次相遇时的惊诧,天衣无缝的相交。

  
从此以后,赞美成了我一生的宿命,或者北极熊享受茫茫白雪中冬眠的本能。

  
一只鸟又一只鸟穿过我的目光,抓住一个人的审美后,就将终生在他的生命里穿行,虾米的诗出自冰与黑的交汇,如同她的摄影拍下了诗的黑与白。疯狂与面对苦难的平静,惨烈的小娃们在胸膛的敞开中向烟幕放散,披着黑纱的木头人也许来自见证耶稣复活的寡妇,或《麦克白》中的女巫。不,不,都不是,那是虾米笔下独一无二的旷野孤枝,是灰暗的地平线中一朵染满沙尘的白百合,──献给亡灵。

  
虾米的画从第一幅完成,就成了永远不会完成的命运悲怆。最遗憾的是至今,我仍然未能为虾米为办一次《诗·画·摄影──黑与白的纠缠》的联展。

  
冰一样激烈的爱,黑一样遥远的爱,或许,我庸俗而廉价的赞美,才是对这份(在)诗意、画风和影像的亵渎,请G原谅。

  
G:拖了若干天,才有气力完成你的作业。

  
2017.7.5

  


  


  
刘霞好友G在接受端传媒不具名采访时,披露手稿背后的故事

  


  


  
得知晓波病重后,我不信,我坚持要听到他的声音。

  
6月27日,我收到来自晓波的一条语音:“G啊,这么长时间都没见了,不用担心我,我这是铁蛋坯子,这么多事儿都经过了,这点事儿不算事儿,我一定好好的,坚持到底,为刘霞……”

  
开头时还是当年一起玩乐时打趣的口气,说到“为刘霞”三个字,他忽然哽咽,说不下去。

  
随后,我收到两段文字,其中说:“晓波最怀念的时光就是你和刘霞喝得微醺,他在旁边倒酒,开瓶,伺候着的时光,不知啥时还能有(拳头+哭)。”

  
我知道,最后的日子快到了。

  
我是做编辑的,数年前曾和同行编过一遍刘霞摄影集,我们试图表现刘霞摄影的幽暗深邃的气氛(mood),以及势不可当的力度,我们还特别请林培瑞(Perry Link)教授撰写了长篇导言,读到的人无不低回赞叹,可惜这个项目因一些原因搁置。近年再提起时,我们又想,不如等晓波出来时再出,也就两三年的事儿,别冷落了这个老婆崇拜者──在刘霞的女性朋友圈里,晓波是个不折不扣的“傻瓜大情种”。文章是老婆的好,老婆是自己的好。

  
以我之天真,绝对想不到会等不到那一天。

  
听到晓波的声音,我承认了一切皆有可能。

  
我找出刘霞摄影集的文件。

  
我把当年设计的书的样章发给晓波看。我要让他看到刘霞的中英文自述、作者像,尤其看到书名。书名是:《我陪伴刘晓波的方式》(Accompanying Liu Xiaobo)。

  


  
图:《我陪伴刘晓波的方式》

  
这个书名是当年刘霞自己起的,是我在电话里问,她在电话里脱口而出的。

  
脱口而出不奇怪,因为刘霞开始摄影,直接缘起就是晓波第二次入狱(据说是劳教,对我来说一回事),那时候迎面而来的问题就是,下面的日子怎么过。还是弟弟刘晖,给刘霞买了台莱卡相机。贵,贵也买了。从此刘霞开始摄影。开始连焦距都对不好,但一拍就震撼人心。刘霞有首写给弟弟44岁生日的诗,里面有一句是“做我的弟弟很辛苦吧”,我一看眼睛就湿。

  
跟晓波“约稿”是7月2日凌晨。那天夜里我来回来去看刘霞的照片,之前刚跟设计师讨论过如何重新设计这本书。我直接给晓波布置了“作业”,让他谈刘霞的摄影、刘霞的画、刘霞的诗。

  
7月3日,我换着法儿重申了一遍“作业”。

  
我得到了回复:“抽空给你写作业呢”。

  
我不时发点东西“催稿”,我知道接收的人理解。

  
我发给晓波看的照片不多,只有八张,七张是他看过的,一看再看那种,最后一张是他可能没看过的,是这次进去后,刘霞拍摄的一组自己用厨房里的锡箔纸捏出来的静物中的一幅。说是静物,却像风暴一样狂野,说是风暴,又像化石一样沉重宁静。

  
“孤独星球”系列。

  
刘霞拍摄的一组自己用厨房里的锡箔纸捏出来的静物中的一幅。刘霞2014年摄影作品

  
从外界反应看,晓波的病情似乎在加速度。

  
我想到减轻晓波负担的办法,建议他用语音口述,我来笔录。

  
得到回复:“老爷说,说话中气不足,还是慢慢写吧”。

  
还不见稿子回,我再发:“自由写几句、随意说几句,G帮你编辑”。

  
得到回复:“他现在说话困难,嘴里干,涩(哭符)”。多了个哭符,一个非凡淡定的人也开始哭了。

  
我说:“随便写,一两句(哭符)”

  
得到回复:“写不少了,还准备接着写呢”。

  
我回:“了不起,大情种(哭符)”。

  
……

  
7月9日,我收到一组照片,一幅线画和三页手迹,手迹结尾一句是:“G,拖了若干天,才有气力完成你的作业”。标记日期是7月5日。

  
线画没有解释,不需要解释。从类似卧在病床的角度勾出的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还能怎么解释。哀莫哀兮生别离,乐莫乐兮心相惜──从前我以为有古人这两句话,够了,现在懂得,有比深渊更深的苦乐。

  
晓波最后的日子里,我没有吝啬对他的赞美。当年一起玩时都是调侃他,这次不,我认真告诉他,他最高的成就不是反专制,而是反男权,因为专制不过是以百年计的事,而男权是以千年计的事,这其中的深刻关联懂都没几个人懂,不要说做。我让他挨个数数中国历史上的人物,只有他超越了男权,成了一个伟大的女性主义者。

  
据说,晓波听到我赞美的反应是“羞涩”。

  
这期间,我的语音和短信大多是给接收人和晓波的,全程都是微信,坦坦然然大大方方,没有秘密渠道,没有神秘中间人,赤日苍穹之下,我们克制地享尽了最后一段友情的欢愉。

  
20天前,我们还这么谈晓波:

  
“他什么状态?还贫吗?”

  
“头脑清醒,爱撒娇”

  
20天前,我还这样给刘霞发短信:

  
“虾米:像一棵树一样站立是好的,但你已经太辛苦,有资格趁傻瓜在,躺会儿、浑会儿、撒娇会儿,成全她做个彻底的老婆迷。这可比做斗士伟大得多。”

  
树的说法来自刘霞的一首诗:

  
为什么画树?

  
喜欢她站立的姿势。

  
做树活一辈子很累吧?

  
累也要站着

  
这期间,刘霞一直像树一样沉默。

  
然后,我和另一位刘霞的女友X一道,去我们最喜欢的衣服店,请北京最好的设计师L为刘霞设计了一件美得不行的长纱袍。袍子赶制出来后,寄到另一位女友H处转交。刘霞那么挑,送行路上,总得穿得像样点吧,怕就怕她连这点女人的心思都没了……

  
经过这一场,我再不敢说我不相信爱情了。

 回复[2]: 图 骏骏 (2017-07-15 13:34:56)  
 
  2017年7月5日,已被确诊肝癌终末期的刘晓波应刘霞好友之邀,为刘霞即将出版的摄影集《我陪伴刘晓波的方式》亲笔写下的序言,很可能是刘晓波留下最后的文章。当时刘晓波身体虚弱,字迹不易辨认。

  


  


  


  
刘晓波最后日子里在笔记本上画的线画,笔记本上印有Our Story Begins。

  

 回复[3]:  骏骏 (2017-07-15 13:37:47)  
 
  刘晓波的信:一个殉难者的出现会改变民族的灵魂

  
刘晓波好友、中国诗人和异议作家廖亦武日前在Facebook上公开这封写于2000年1月13日的信件。

  
亲爱的胡子或秃头:

  
夜以继日地读你的《证词》,刘霞读得快,我读得慢。一目十行与逐字领会之间,你应该知道哪头更热吧。以后你再猪脑子,也该知道对谁应该坦荡,对谁应该暧昧了吧。

  
与你四年的牢狱相比,我的三次坐牢都称不上真正的灾难,第一次在秦城是单人牢房,除了一个人有时感到死寂外,生活上要比你好多了。第二次8个月在香山脚下的一个大院中,就更是特殊待遇了,除了没有自由,其他什么都有。第三次在大连教养院,也是独处一地。我这个监狱中的贵族无法面对你所遭受的一切,甚至都不敢声称自己三进三出地坐过牢。其实,在我们这个非人的地方,想有尊严只剩反抗一途,所以坐牢只是人的尊严的必不可少的部分,没有什么可炫耀的。怕的不是坐牢,而是坐过牢之后,自以为可以向社会讨还血债,号令天下。

  
我一直知道“六•四”后有太多的被捕者判得比我这样的风云人物重,狱中的条件之恶劣,非常人所能想像。但在没有看到你的《证词》之前,这只是一种感觉而已。《证词》才使我能够真实地触摸到“六•四”悲剧的真正受难者的心跳。我的羞愧是无法形诸于文字的,所以,在我的后半生,只能为亡灵,为那些无名的受难者活着。什么都可以过去,但无辜者的血泪是我心中永远的石头。沉重,冰凉,有尖利的棱角。 《安魂》是一首真正的诗,比《大屠杀》还好。

  


  
与其他共产黑幕中的人物相比,我们都称不上真正的硬汉子。这么多年的大悲剧,我们仍然没有一个道义巨人,类似哈维尔。为了所有人都有自私的权利,必须有一个道义巨人无私地牺牲。为了争取到一个“消极自由”(不受权力的任意强制),必须有一种积极抗争的意志。历史没有必然,一个殉难者的出现就会彻底改变一个民族的灵魂,提升人的精神品质。甘地是偶然,哈维尔是偶然,二千年前那个生于马槽的农家孩子更是偶然。人的提升就是靠这些偶然诞生的个人完成的。不能指望大众的集体良知,只能依靠伟大的个人良知凝聚起懦弱的大众。特别是我们这个民族,更需要道义巨人,典范的感召力是无穷的,一个符号可以唤起太多的道义资源。例如方励之能走出美国大使馆,或赵紫阳能够在下台后仍然主动抗争,或北岛不出国。“六•四”以后的沉寂与遗忘,很重要的原因是我们没有一个挺身而出的道义巨人。

  
人的善良和坚韧是可以想像的,但人的邪恶与懦弱是无法想像的,每当大悲剧发生之时,我都被人的邪恶与懦弱所震惊。反而对善良与坚韧的缺乏平静待之。文字之所以有美,就是为了在一片黑暗中让真实闪光,美是真实的凝聚点。而喧嚣、华丽只会遮蔽真实。与这个聪明的世界相比,你和我就算愚人了,只配像古老的欧洲那样,坐上“愚人船”,在茫茫大海上漂泊,最先碰到的陆地就是家园了。我们是靠生命中仅存的心痛的感觉才活着,心痛是一种最盲目也是最清醒的状态。它盲目,就是在所有人都麻木时,它仍然不识时务地喊痛;它清醒,就是在所有人都失忆时,它记住那把泣血的刀。我曾有一首写给刘霞的诗:“一只蚂蚁的哭泣留住了你的脚步。”

  
我没见过你的姐姐飞飞,她该是一个怎样的女人,你的笔使我爱上了她。与亡灵或失败者共舞,才是生命之舞。如果可能,你去扫墓时,代我献上一束花。

  
晓波于公元二千年一月十三日

 回复[4]:  邓星 (2017-07-15 15:17:04)  
 
  

 回复[5]:  夏夏 (2017-07-16 21:26:09)  
 
  悲.

  

 回复[6]: 天暑心寒 一心一逸 (2017-07-17 10:07: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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