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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君彦:<我和章含之离婚前后>读后

judongyi (发表日期:2011-07-04 11:52:45 阅读人次:1891 回复数:0)

  (ZT)多维历史,兼听则明---- 洪君彦:<我和章含之离婚前后>读后

  
文/耿一刚

  


  
章含之在2002年出版了《跨过厚厚的大红门》。名人效应加上抒情文笔,一时间,洛阳纸贵,好评如潮。随着电视访谈,媒体造势,其人其书,腾空升起,光芒不可逼视。众口同声的赞誉中,唯独听到一个另类的评说:

  
“章含之的书很糟糕。他们这对夫妻关系之好,一个苹果一个梨。可是从章含之的书中看,他们对文化大革命、对周围的朋友的不幸,无动于衷!他们之间对林彪的死、陈毅的死,对总理的死,绝对背后应该有牢骚的!他们是知道一些内情的,但她没有写。在她的书中,只看到他们两人之间的卿卿我我,浓情蜜意。而当时全中国人民,他们的大部分朋友,都很悲惨,她无动于衷。晚年我跟乔冠华有过几次交往。章含之的书和我对乔冠华的感觉是一致的:可能这个人已经官僚化了,感情也官僚化了。章含之让冯亦代给他写纪念文章,让我写,我借口出国的事推托掉了。对老乔,我应该写。但他这样子,我确实没有写法。后来我和冯亦代谈了我的看法,他说:‘你说的有道理,我没有想到。’”

  
在采访中对记者发表此项评论的是中国杰出的思想家李慎之先生(1923-2003)。[1]

  
什么是历史?英国历史学家汤马斯.卡来尔(Thomas Carlyle, 1795-1881)说:“历史是无数传记的荟萃。”(History is the essence of innumerable biographies.)美国思想家爱默生(Ralph Waldo Emerson, 1830-1882)所见略同:“准确地说,没有历史,只有传记。”(There's no history, only biography.)

  
历史好似大海,浩瀚无际,但毕竟是由点滴的海水汇成的。每一滴海水不可避免地折射出特定气象的阴晴雨露、地质的冲刷侵蚀、磁场的吸引偏转;传记或回忆录也未必不可避免地反映出时代的激荡和烙印。如果,对过去的缅怀中不见有必然联系的时代递嬗、世情丕变,那就是一种抢眼的缺失(conspicuous absence)。合乎逻辑的解释就是:作者有意或无意地要彰显什么,掩盖什么,也就是在度量自己的身材,剪裁历史这块衣料。

  
这决不是什么罕见的现象。那么,历史的真相怎么才能识别?这就需要通过多维(multi-dimensional)的史料,多维的思辨,鉴识多维的历史。

  
所谓“多维”,就本文缘起而言,指的是人们对章含之叙述的情节,需要她本人的版本,需要洪君彦的揪心坦陈,也需要乔冠华、龚澎亲生子女的沉痛披露,需要外交部同事张颖的亲身追忆,也需要章立凡举证的章含之亲笔邀宠信……(见附件一、二),他们的迥异视角构成了不同的纬度,便于全方位的观照和判断。

  
扼要简介几句。

  
章含之在《跨过厚厚的大红门》一书中,轻描淡写地谈到了1973年批周会议,并且后悔没有为周.恩.来讲几句公正话。这是言轻了。由周.恩.来一手培养和提拔起来的乔冠华在1973年11月25日至12月5日的中共中央政治决扩大会议上,对周恩.来上纲上线,痛加批判;两年之后,当乔冠华向已经病重的周恩.来当面检讨这件事,请求他的原谅时,总理宽厚地委之于总的形式,未加责备。[2] 乔、章二人在四人帮垮台之后被立案审查一事,书中讳莫如深,留下一片空白。

  
张颖是中国外交部前司长。她深切怀念乔冠华的前妻、中国优秀的外交家龚澎及其生前的幸福家庭,写下了“亲历亲见”的事:“1975年春,一个寒冷的夜晚,和(丈夫)章文晋(中国驻加拿大大使)到乔冠华部长新居汇报工作。乔部长的夫人(章含之)一个劲对文晋说‘江青对你有好感,很欣赏’。乔对我说‘当前文革形势你知道,周总理病重,看来不久于人世。识时务者为俊杰嘛,应该好好想想,何况江青那么看重你哩。’当时我浑身发颤,难以控制,只想到原来乔的人生哲学和为官之道,就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啊。”[3]

  
查里彭是乔冠华之子、现任外交部副司长乔宗淮的内弟,他撰文<我所知道的乔冠华与章含之 ---- 给章含之补遗>提到:“父亲决定:他和章的结合之能是两人世界,子女必须搬出。”“这是一个在70年代的中国无法解决的难题。子女搬出,搬向何处?”“一天,松都(乔冠华之女、乔宗淮之妹)下班回家,掏出钥匙开门,插入锁孔却久久不能转动……她惊诧地发现门锁已经被换过了!”此后,宗淮偕亲友共三人借了一辆中型卡车回去搬走了他们的东西。不料“公安部长李震的儿子知会我家:乔部长的夫人(章含之)打电话找到他父亲,称:在党的十大期间,外交部发生了一起重大的政治事件,乔部长家被盗。首犯是乔宗淮,要求公安部立即拘捕乔宗淮。”“松都那时已通过天津医学院的入学考试,正在准备从北京军区262医院升入大学。而在此时,北京军区司令部值班室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纪录上这样写着:外交部乔部长家里一位妇女来电,转达乔部长对女儿上学一事的意见,要求军区领导改变乔松都升入大学的决定,希望乔松都继续留在基层锻炼。”“之所以我们得知这个电话的内容,是因为当时北京军区副政委陈正湘中将恰巧是我二姐的公公。”[4]

  
洪君彦叙述的家庭悲剧则渗透了文革的惨烈。当事人遭遇数十次的“喷气式”批斗,厕所的纸篓套在头上,家中物品砸得稀烂。“那个星期六,我被剃了阴阳头,狼狈回家。女儿吓得号啕大哭,章含之却坐在沙发上,双腿跷在茶几上,用鄙夷的口气对我说,‘你看你这个死样子,你还有脸回来啊!现在,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我要是你跳到北海死了算了!’说话时都没用正眼看我。”1967年,在他整天监督劳动,疲于检查,人格受辱,皮肉受苦之际,“赫然发现她的皮夹里夹了一帧张某的相片。此外,手提包里还有安全套。”“犹如晴天霹雳……愤怒到极点,简直要疯了。”“在慌乱间章突然跪下认错,表示改悔。”自己感到(她)“在我背后捅了一刀……一颗心如撕裂般痛。”[5]这段诉述真是字字锥心,行行溅泪啊。

  
文化大革命是一场焚心煮骨、惨绝人寰的政治灾难。但不同的家庭和婚姻,对它的因应确是不同的。

  
“1958年4月的一天,冰心的门外来了一辆小车,把她接进中南海西花厅。冰心见到了周.恩.来夫妇,像见到了亲人,满腔悲愤地诉说,‘如果文藻是右派,我也是漏网右派,我们思想都差不多,但决没有反党反社会主义的思想。”周恩.来听完了冰心的倾吐,最后说了一句话,让冰心永远地记住了:‘这时最能帮助他的人,只能是他最亲近的人了。’次年12月,吴文藻先生被摘去了右派帽子。”

  
以冰心,一位正常的、正直的妻子,观照章含之,什么也不要说了。

  
章含之曾说,乔冠华身后寂寞,“只在姑苏城外某山头上占了16平方的一片墓地长眠。”对此,一位德高望重的学界宗师慨叹道:16平方的阴宅尤嫌寂寞凄凉,奈何分挤寸兑的草民小坟?这位遗孀的贵族意识太强烈了。

  
是不是要谴责章含之?窃以为,也不必。做女人,难;名女人,更不易。人到中年,婚姻危机,都可以理解。碰上文化大革命,人性扭曲的事,罄竹难书,何止她一个人。章含之,聪明能干,善于表达,仪态大方,宠邀天眷,见过辉煌,但也犯过错误,最终归于平淡。这原本只是些带着笑和泪的人相世相。作为女性,渴望爱情,于是把自己想象成简.爱式的情圣,梦迴十年温馨,向往“age gracefully”(陈鲁豫语)。这些也是人之常情。知识分子嘛,难免自恋,难免媚俗。在回忆录中文过饰非,保护自己的羽毛,那是出自本能;至于“奉旨离婚”一节,颠倒因果,陷人不义,是过分了一些,但在当时滔天的政治逆浪中,冤屈一下前夫也实在算不了什么。乔章在70年代后期,受到审查批判达两年之久。但总书记.胡.耀.邦.在1981年还是开脱了他们,任命为乔对外友好协会的顾问,也给了其夫人一份工作。这是爱之以德,恕之以仁。读者还宜秉承同样的精神,对章含之在《跨过厚厚的大红门》中略去或淡化一些她感到不愉快的事,心存宽容,体认人性的脆弱,不宜苛于臧否,求全责备了。

  
对于利用人们的善良,无制约地剪裁历史借以套利者,最好的对策还是对大小人物的传记,存疑三分,切忌偏心,只要素心查考,多维思辨,真相终会大白。

  
在媒体方面,笔者心目中鲜活的参考系就是 CBS 的经典节目:“Sixty Minutes”主持人的访谈,总有多维的视角,多向度地犀利逼问,底线是一条:让接受采访的人物,腾挪躲闪不及,透出一些实话,便于公众知情。《时代》周刊的深度报道,也往往环绕一个主题,配上不同角度的侧面探访,让读者少受片面的影响。另一个例子,就是 Fox News,节目伊始,开宗明义:We report. You decide.(报道责任在我,判断悉凭台端)。近年来,蒸蒸日上的 A Jeezera(半岛电视台)开播的破题就是:Opinion and other opinions.兼听则明,偏听则暗。或者就像《明报》评论员马家辉先生所说的,“让历史的真相经由不同的诉述选材而有机会逐渐成形。”诸家公共的出发点和归宿可能就是对人物和事件多元化和复杂性的认同,对公正、公平的理性诉求,对公众的智商可以卓裁的信任。对比之下,大陆和香港的有些电视台,通过主持人的倾向性采访,章含之提供了单方面的(one-dimensional)信息发布平台,凭借话语霸权,规范思维定势,实际上剥夺了草根庶民多维思考时间、评价人物的机会和权利,这就有欠公允了。

  
现在,当事各方都作了表述。章含之的抒怀,纪念了自己的十年风雨情;洪君彦的痛陈,一吐半生的郁结块垒。半个世纪的恩怨,可以到此了结了。希望他们心情平和,善自珍摄,各项桑榆晚晴。

  
但是,本文意犹未尽。洪君彦教授亲历的文革浩劫,引起笔者一点刍议。

  
出于习惯思维,人们往往寄厚望于官方的、权威的正史。正史的一言之褒,荣于华衮,一词之贬,严于斧钺。正史的定论放在一只银盘上,递给下愚的草民,让他们被动地接受。其实,回到本文的破题,“历史是无数传记的荟萃。”“准确地说,没有历史,只有传记。”而这些传记只能通过多维的视角,积极能动的思辨,才能穿透人为的剪彩,接近历史(包括文革等政治迫害者)的真相。

  
五十八年来,内地的施政,成就很大,失误不少。尽管16大4中全会决定推进政治体制的改革,力求从制度上保障法制和人.权.,但,也应该看到造成过去那些错误的深层次原因恐怕还有待更深刻地分析和揭示。迄今,内地的社科人文界还没有多少有胆识之士敢于从事这种敏感课题的研究。随着见证人的年命不永,列队下世,新生代对苍黄旧事关注递减,那些在阳光之下,以“革命”的名义进行的犯罪,事实上,正以惊人的速度从民族的集体记忆中悄然淡出,濒于湮灭。笔者以为,一个成熟的、理性的国家和社会,应该继承那些刻骨锥心、血泪斑斑的政治遗产,以史为鉴,以史为戒,庶几国法有以立则,人心有以炯诫,通过负面的惕历(惕厉),坚定正面的理念,培植一种认错和纠错的文化和机制,进一步建设中国的政治文明。因此,我们需要更多的真切的多维的传记。“世纪的良心”巴金先生倡议建立“文革纪念馆”并在晚年写下了《随想录》,可能出自这一共识吧。去年,柏林的中心城区,插上一千多根丑陋的钢柱,也是为了警示德国的后代,勿忘二战时民族良知的乖戾悖逆。有些沉重的事,可真是要永志不忘,否则,任凭往事如烟,悠悠飘散,那就是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了。

  


  
2007年7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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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1] [<七年的一次采访>,邢小群着,刊于《怀念李.慎.之》,p.295。

  
[2] 《晚年周.恩.来》,高文谦着,明镜出版社, 2004年6月,第27版,p.467。

  
[3] <怀念龚澎并忆乔冠华>,张颖着,载《大公报》2004年6月1日;《百年潮》,2004年第6期。

  
[4] 《传记文学》,1995年第6期;《文汇读书周报》转载。

  
[5] 《我和章含之离婚前后》,洪君彦着,载《明报》,2004年2月23-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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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和章含之离婚前后》,洪君彦着,明报出版社,2007年8月初版,pp.160-1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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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记:

  
洪君彦也是出身名门。洪君彦的祖父洪钧,是清同治七年戊辰科状元,既是知名学者,也是外交史上的传奇人物,光绪十三年(1887年),洪状元充任出使俄国、德国、奥地利、荷兰四国外交大臣,由此步入外交领域,更在晚年娶了大名鼎鼎的赛金花。

  
洪君彦早慧,17岁考上燕京大学,27岁当了北大的教研室主任,年纪轻轻就跻身主流学术界。洪爸爸一生有三段婚姻,章含之之外,他的第二任妻子朱一锦也非常出名,是电影《五朵金花》中的“拖拉机金花”。这位洪晃嘴里“美得像妖精”一样的后妈也有过一段婚姻,她的前夫是中国足球协会前副秘书长马克坚,据说中国足球职业联赛产生,马是规划的重要人物之一。朱一锦和马克坚育有如今娱乐圈最牛经纪人,李亚鹏的经纪人,王菲的“麻友”马葭,这位娱乐女强人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歌手景岗山的妻子。

  
洪君彦北大退休之后,去了香港定居,与第三任妻子,一位北大女生,开始了其乐融融的晚年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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