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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未看到混乱、哄抢的场景』

独屏 (发表日期:2011-03-16 08:38:54 阅读人次:1113 回复数:0)

  南都记者 左志英

  
3月14日,由于担心仙台受到核辐射影响,不少市民开始自发离开仙台,去往山形的公交车站外,市民排起了长队。 南都记者 钟锐钧 摄

  
一路南下,前往最近的重灾区———岩手。晚上7点左右,我终于在岩手县久慈市看到令人惋惜的场面;到处是缺门少窗、扭曲变形、甚至挪位的房屋,在村役所大门门洞里就塞着一座铁皮房。从道路两边横七竖八的木梁看得出,很多房屋是被海啸揉碎撒开。

  
在东京亲历地震

  
偶然到日本出差,竟然遇到9级大地震。震后两小时内,我丝毫没有意识到它的凶残。

  
“3·11”大地震时,我正在东京中日友好会馆一楼茶室,采访知名的中国问题学者矢吹晋。地震之初,整幢楼轻轻摇晃,吊灯摆动。日本地震频繁,我以为这次是平常事,毫无惧意。头发花白的矢吹晋教授似乎没注意到地震,连说话停顿一下都没有。

  
地震断断续续,隔几分钟来一次,茶室服务员和楼上其他公司的职员一边观望一边往外撤退。见此情形,我开始有点担心,问矢吹晋教授要不要出去暂避一时,他连说没事,拿着IPA D边找资料边解答我的问题。

  
又一波地震来临,啌咚一下,声音很大,好像墙边柜子上有东西掉下来,我真的感到害怕,一边招呼矢吹晋教授,一边抓起电脑、外套、挎包往外退。他犹疑着慢慢起身,仍不愿走。我再三催促,他才抱着IPA D出来。

  
大楼外马路边,已经站在二三十人。回头看高高耸立的中日友好会馆,外墙完好无损,四周楼宇同样岿然不动。

  
几分钟后,我惊魂未定时,矢吹晋教授说地震已过,可以回茶室接着聊。他如此认真,我不好意思做个胆小鬼,硬着头皮坐到原位。

  
因为与多年未见的日本朋友约好5时30分见面,采访提前结束。

  
见面地点定在中日友好会馆旁的后乐宾馆,我住那里。

  
后乐宾馆大厅内,前台服务员微笑着迎来送往,前台对面椅子上静坐着十来个人,毫无异常。其间一名男子神情淡定地用中文接电话说,是有地震,不过没事。

  
约定的时间已过,日本朋友仍未出现,很不像日本人的交往风格,他们一般是提前十来分钟到达。我不停地用手机看时间,发现信号断断续续。

  
等到5时45分,我决定回房间给朋友发邮件。走到电梯前,发现指示灯全黑。前台服务员说,因为地震暂时停运。

  
到这时,我仍感觉到,自己在经历一段将载入史册的灾难。

  
打开电脑,刚上MSN,部门主任即跳出来说,“急死了。”我回复,“没事的。”

  
主任让就地采写地震稿件,我赶紧打开电视,才知道地震有8 .8级(后来更正为9级)。有四川8级地震的惨烈画面做对比,我终于明白事态的严重性。

  
一夜忙碌。

  
向重灾区行进

  
“3·11”大地震震源均在太平洋海域内,但因震级强、震源浅,距离日本东海岸线近,给日本东部及东北部以重创,尤其是靠海的福岛县、宫城县、岩手县。事发当晚,惨烈的画面陆续出现在电视上,如仙台变成泽国,气仙沼变成火海。

  
灾情最严重的地方,是我最应前往的去处。如何前往,是个问题。

  
日本以交通便利著称,各种有轨列车四通八达,如新干线、JR线、火车。机场密布,全岛有100来个,其中福岛县、宫城县、岩手县。

  
强震过后,从东京直达重灾区的新干线、JR线、航线等全部停运,我只能绕道前往,先坐飞机到重灾区的青森县、山形县、秋田县等,然后坐车进入重灾区。上网一查,东北地区,只有少数几个机场开放,如青森县的青森机场、三泽机场等,但票已卖完。

  
东京一位朋友说,只能去机场碰运气,如果有人退票或晚到,也许能买到票。

  
3月12日一早,出发。先坐地铁,后换乘单轨电车,赶到以国内航线为主的羽田机场。地震当晚,东京首都圈内的公共交通一度中断。第二天,多数地铁、JR线逐步恢复,但晚点、中途暂停等多发。

  
空座等候券可在售票机上买,为保险起见,我买了两份,一份是12点多飞清森机场的,一份是1点多飞三泽的。飞青森机场,我不抱希望,因为我的等候券编号是112。三泽机场还有可能,我排在27号。排队等候的队伍中,有不少是记者。

  
1点半,我终于坐上前往三泽的航班。飞机基本沿着日本东海岸线行进,一路上,我不断向下望,想看看一度面目狰狞的它现在怎样。

  
“3·11”大地震,真正的杀手是地震引发的海啸,人员伤亡,基础设施与民居楼宇的损毁,绝大多数是波涛汹涌之后。

  
湛蓝的海面已无大波大浪,翻卷出密密麻麻的白色浪花,我不能确定,点点白色证明它还未平静。

  
三泽机场并无直通重灾区的巴士或有轨列车,我只能打车。日本出租车费用昂贵,而我身上只有7万多日元。所幸同机的朝日新闻记者愿意与我拼车。

  
一路南下,前往最近的重灾区———岩手。晚上7点左右,我终于在岩手县久慈市看到令人惋惜的场面:到处是缺门少窗、扭曲变形,甚至挪位的房屋,在村役所大门门洞里就塞着一座铁皮房。从道路两边横七竖八的木梁看得出,很多房屋是被海啸揉碎撒开。

  
村役所是村里少有的透出亮光的房屋。踩着泥浆从侧门进去,发现里面和外面一样泥泞。走上二楼,还算干净,只是冷气逼人,但我和朝日新闻记者一度要在这里过夜。因为出租车师傅说,久慈市区的宾馆,要么停业,要么满员。直到晚上12点多,朝日新闻记者接到同事电话,说订到宾馆了。

  
3月13日一早,我与朝日新闻记者告别,独自打的前往宫城县,目的地初定在气仙沼市,路程二三百公里。这辆车可以刷卡,不管花多少钱,今天必须走到已为世界所知的气仙沼。

  
从久慈市出发,沿着海岸线一路南行。行进1个半小时,走到一个交叉口时,有警察设卡。警察说,前面的路大段大段的被冲垮,无法通行,只能先西行到岩手县政府所在地盛岗,然后南下、东进,绕道前往。

  
当天下午5点,终于到达气仙沼市,此时,计价器显示是8万多日元。

  
大地震对日本东北部的影响是全面的,但一路上根本没有四川大地震式的惨状,如房屋倒塌、开裂之类的情形,很少看到救灾车辆往来穿梭,能证明这个地方遭遇意外的现象有两个:一是因为限量供油,每个加油站前的车龙,最长的有排出两三公里;二是因为停水、停电,市区街道两侧的商店,绝大多数以卷帘门示人。好不容易找到看似正常经营的超市或便利店,走入其中,本该摆放面包、便当、饭团、乌冬面、方便面之类的食物货架基本空空如也。

  
依然微笑着说加油

  
作为中国记者,我总会想去寻找令人痛心的真情故事。但在日本灾区,这样的预判经常失灵。

  
地震第二天,东京市区尽管地铁班次减少,且屡屡晚点,但人们并无异动,依然井然有序地排队,不少人还手拿口袋手认真阅读。日本朋友告诉我,这与平日基本没有差别。

  
在羽田机场等候飞机时,我遇到一个北海道的老年人旅游团。如果正点,他们在头一天下午6点钟即可起飞。地震一来,航班取消,他们只能在机场过夜、等候。聊起这些,老人们并未流露出焦急、抱怨、忧心的情绪。就在我与其中一名老头聊天时,他旁边的老妇人则旁若无物地做着智力游戏题。

  
车站,商店,宾馆,到任何一个地方消费,仍能享受到上帝般的服务。所有工作人员都展示出日本式的微笑,轻声细语,耐心周到。

  
停水、停电、食物紧缺日本东北部乃至东部是普遍现象,但我从未看到混乱、嘈杂、哄抢的场景。到达久慈市时,首先去市政府了解该市受灾情况。

  
到达时,市政府大楼前排了两条队,人们手里拿着大小不一的水桶。队伍前方,各有一辆军车,身穿迷彩服的自卫队队员正蹲在水罐前给人们装水。天很冷,所有人都在安静等待,没有谁探头探脑地朝前张望。

  
到超市买食物,人们经常是失望而归,但日本人依然安然如常。

  
宫城县气仙沼避难所内,到处是无家可归的人们,我采访过的七八个难民,没有谁将重建家园的希望寄托在政府身上,也没有谁抱怨政府照顾不周。面对照相机,他们举起拳头为自己加油,而不是流下眼泪沉入伤悲。

  
距气仙沼不远的大船渡市是另一个重灾区,也是中国国际救援队支援的第一站。市区内屡现车龙,逆向车道即使空无一车,也没有车摇头摆尾左右乱窜。

  
在废墟中穿行时,偶遇69岁老人胡口穰。海啸中,他的房子被推到100来米外的山脚下。他这次回“家”,只是想找出几本厚厚的相册,那里存储着他和家人曾经的幸福记忆。

  
翻开相册,老人眼眶湿润,但泪水始终没掉下来。与我道别时,他微笑着说“注意安全,加油。”

  
老人佝偻着腰,提着两塑料袋相册渐渐远去。他的身影渐渐远去,那份隐忍却令我无法忘怀。

  
见证过多国难民的中国国际救援队队员们感叹,日本人了不起,用平静与微笑展示着令人尊敬的坚强与乐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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