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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念林昭被杀害四十二周年

1513 (发表日期:2010-05-03 13:40:16 阅读人次:1305 回复数:1)

  请记住:有一个人因为太爱我们而被杀掉 ——纪念林昭被杀害四十二周年

  


  
杜 光

  


  
四十二年前的今天,是林昭被杀害的日子。在这一天的近两年以前,1966年的5月6日,当北大的五七难友张元勋到上海第一监狱探望林昭时,林昭对他说:“如果有一天允许说话,不要忘记告诉活着的人们:有一个林昭因为太爱他们而被杀掉。”这是一位中华民族的优秀女儿在面临死亡威胁的时刻留给我们的遗言:是嘱托,也是期待。她嘱托我们这些还活着的人记住,她是因为太爱我们,为我们争取自由才会遭到杀害的;由此,她期望我们能够继承她为之奋斗的事业,在祖国大地上扫除极权政治和一切压迫、歧视、剥削和不平等的垃圾,建立起人们可以自由说话、平等生活的新社会。她把这个希望寄托在我们的身上!

  
(一)为了祖国与自由

  
林昭的一生是“我以我血荐轩辕”的一生。在青少年代,她就在家庭的影响下,立下了以身许国的壮志。1949年高中毕业后,17岁的林昭拒绝母亲要她考大学的劝说,义无反顾地奔向共产党办的苏南新闻专科学校,结业后又以满腔热情投入工作。1954年,她以优异的成绩考进北京大学中文系,想不到1957年竟被划为右派分子。她给她妹妹写信说:“我认为我热爱党的程度是压倒一切的”,“我不能忍受它对我的误解”,现在,“维系我的一切全垮了”。她后来在一份血书里说:“每当想起那惨厉的一九五七年,我就会痛彻心腑而不由自主地痉挛起来,……这是一个染满着中国知识界与青年群之血泪的惨淡悲凉的年份”。“林昭在政治思想上与共产党的决裂就从那时开始。”这个严重的打击,促使她重新考虑自己的选择,从而开始了她那艰辛的苦难人生。

  
对祖国的一片赤子之心,把她推上政治反对派的道路。1959年,他因病回上海休养,结识了几个志同道合的五七难友、知识青年,成立“中国自由青年战斗联盟”,编印地下刊物《星火》,指点江山,针砭时弊,林昭还发表了激情奔放的长诗《普罗米修斯受难之日》,结果在1960年10月被捕,由“右派分子”升格为“现行反革命分子”。1962年3月,林昭因患肺病保外就医,她仍不改初衷,与一些新结识的右派难友,继续开展“中国自由青年战斗联盟”的活动,起草《盟章》和《政治纲领》,撰写《我们是无罪的》和《给北大校长陆平的信》等文章和传单,当年11月再次入狱。1964年11月,上海市静安区人民检察院以反革命罪起诉林昭,1965年5月,静安区人民法院判处林昭有期徒刑二十年,1968年4月改判死刑,立即执行。4月29日,林昭终于倒在罪恶的枪下。官方不许收尸,却向家属索取5分钱的子弹费。

  
在监狱里被关押的五年半时间里,林昭不断抗议当局对她的迫害,揭露、批判执政党和毛泽东的专制统治;在大量用自己的鲜血书写的诗文书信里,她表述了对祖国的挚爱和眷恋,对自由的期待和渴望。她在一首题为《啊,大地》的诗里写道:“啊,大地,祖国的大地,你的苦难,可有尽期?在无声的夜里,我听见你沉郁的叹息!你为什么这样衰弱,为什么这样缺乏生机?为什么你血泪成河?为什么你常遭乱离?难道说,一个真实、美好的黎明,竟永远不能在你上面升起?”在写于牢房墙上的《自由吟》里,她以匈牙利爱国诗人裴多菲的诗句“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为主题,抒发了愿为自由献身的崇高意旨:

  
“生命我所重,爱情弥足珍;但为自由故,敢惜而牺牲。

  
生命似嘉树,爱情若丽花;自由昭临处,欣欣迎日华。

  
生命巍然在,爱情永无休;愿殉自由死,终不甘如囚。

  
生命蕴华彩,爱情熠奇光;献作自由祭,地久并天长。”

  
热爱祖国,渴望自由,正是萦绕于林昭脑际并孜孜以求的两大主题,也是她希望我们这些还活着的人继承、发扬的精神。

  
(二)血的控诉与批判

  
不久以前,有一位朋友给我送来了林昭的血书复印本,那是她被关在上海第一监狱里的时候,用竹签沾着自己的鲜血,从1965年7月10日到12月5日,以近五个月的时间写出来的。2000年经过她的未婚夫甘粹几个月的辨认誊抄,这部长达13万字的血书才得以面世。

  
在这部以写给《人民日报》编辑部的信为形式的血书里,林昭愤怒地控诉了执政党的黑暗和毛泽东的罪恶,申明了自己反专制、反独裁的鲜明立场。

  
她在评论毛泽东时指出:毛泽东“具有着一个极其可怕的冷酷而刻毒的灵魂!在这个灵魂中,除了艳羡‘江山如此多娇’的野心家的贪婪,‘欲与天公试比高’的不自量的狂妄,‘龙盘虎踞今胜昔’的自鸣得意,‘六亿神州尽舜尧’的自我吹嘘,以至屁股入文、苍蝇入诗的轻浮,死掉世界人口一半的残忍等等而外,我怀疑他还会有任何人情与人性的存在。”“狂妄者必自大而主观者必片面,加上不义的权力助长了威风,又好歹弄出个某些局面,也颇加深了那种舍我其谁、唯我独尊、刚愎自用、沾沾自喜的大成问题的精神状态。”“那场臭名远扬、血腥炽烈的所谓反右也者,首先正是独夫之患得患失、反复无常的结果。”

  
林昭还认为,毛泽东的专横跋扈是同共产党其他领导人对他的纵容分不开的。她在血书里写道:你们“长期以来对这个暴君一味迁就、姑息、放纵……竭尽一切努力在党内外将他加以神化,扶植人们对他的个人迷信与偶像崇拜。……这种人为的偶像崇拜之风就更大大纵容了独夫性格中那不足为训的刚愎轻躁的一面,使他变得空前地自大狂而习惯于一意孤行。”因此,对于毛泽东犯下的种种罪恶,“独夫本人固然应负主要责任,但你们这些每天每日、每时每刻都在那里无原则地吹捧他、宣扬他、渲染他、粉饰他、神化他,把他的名字高唱入云,而靠着收拾他的下巴涎来过日子的先生呢!!你们怎么能躲得过这相当程度上分担其种种行为的后果、责任、一直到耻辱呢?!”

  
林昭指斥共产党的政治是“一个充满罪恶、沾满血污的不义的暴政”,并且一针见血地指出:“受着如此一个彻头彻尾特务化于一层伪善外衣之下的所谓政党的统治,我们还能向何处去寻找一点民主的气息呢?!谁都不能供给人们以自己没有的东西,而先生们的贵党之内除了集中,集中,集中,而且是恐怖的集中,根本就早没有任何民主可言!”“世界各国古往今来不论哪一代专制王朝,都不可能建立起这样闻所未闻、酷虐惊人的恐怖制度血腥统治!而不论世界各国古往今来的哪一名大独裁者,都不可能像你们的阴险毒辣、十恶不赦的独夫党魁这样坏事做绝,坏到入骨!”“今日的中国大陆在魔鬼政党的极权恐怖统治下,成了如何一个黑氛迷天、血腥遍地、荒谬绝伦而惨厉无比的地狱!”

  
她指点着共产党员们说:“你们蹲在那么个彻头彻尾地特务化的魔鬼政党之内,那是作恶有路而向善无言,故只要是保有共产党党籍者,谁都跑不了在所谓的‘民主集中制’之下为虎作伥地造些恶孽而沾些腥血!越爬到了上层那恶孽就造得愈足,而腥血也沾得愈多。”“天父上帝再怎么仁爱,也只好让那地狱灭亡的火焰一步步向你们面前延烧过来!”

  
在文化大革命前夕的1965年就如此深刻而尖锐地揭露和批判毛泽东和共产党,表现了林昭的超人的洞察力和非凡的识见。但是,在这种深恶痛绝的控诉和谴责的同时,尽管“对于当前现实,那不绝如缕的一份感情真正是受到了残酷的考验”,林昭却“总只是努力想把独夫个人与先生们的群体分开”。她由于察见了“你们心灵深处多少还保留着未尽灭绝的人性”而悲痛地哭泣,为他们摆脱不了罪恶而哭,为这些“愈来愈深地沉入灭亡之泥沼的血污的灵魂”而哭。因为她“作为一个基督徒,一个奉着十字架作战的自由志士”,本着“仰体天心、爱众亲仁、与人为善的本分”,坚持“上帝仆人的路线,基督政治的路线”。她把自己的悲剧“归咎于我所怀抱之这一份该死的人性”。“先生们,人性——这就是仁心啊!为什么我要怀抱乃至于对你们怀抱这么一份人性呢?归根到底又不过因为是本着天父所赋予的恻隐、悲悯与良知”。她苦口婆心地告诫说:“先生们啊,奴役他人者必不能自由,这特别对于你们来说是一条何等无情地确实的真理啊!”“你们若还有三分未泯的良心、未灭的人性,你们当汗流浃背地痛感愧对先烈的热血,愧负国人的期望,以至愧欠自己的初志!”

  
(三)“监狱是我的反抗阵地”

  
林昭1962年再次入狱后,就“以自己的鲜血向人们作了宣告:监狱是我的反抗阵地。”她在血书里接着说:“然则既进入了阵地,还有什么可说的呢?一言以蔽之,战斗而已。这战斗较之反右以后绝然投身于反对现实的政治活动同其性质,可是更高了一些,高就高在其自觉程度已经更为强烈而且清醒。”在这几年里,官方一直软硬兼施,逼她承认错误,她母亲也劝她认个错,以求释放或减刑。林昭却坚持她的信念和原则,绝不退让。她在血书里说:“自从反右以来,对于林昭,为人的门尽管关闭,为狗的门却一直是敞开着的。”“然而我不能,……既然从那臭名远扬的所谓反右运动以来,我已经日益深化地看到了伪善画皮底下之狰狞的罗刹鬼脸,则我断然不能容许自己堕落到甘为暴政奴才的地步。……利害可以商榷,是非断难模糊!”“此生宁坐穿牢底,绝不稍负初愿,稍改初志。”“不怕你们把林昭磨成了粉,我的每一粒骨头渣儿都还是一颗反抗的种子!”“假如上帝需要我成为一个自觉的殉道者,我也只会发自衷心地感激赐予我以这样一份光荣!”她坚定地表示:“我为自己之完整、正直而且干净的生活权利——生存权利而斗争,那永远是无可非议的!谁也没有权利对我说:要求生存就必须套上锁链而忍受终身为奴的耻辱!”她还以“出淤泥而不染”来说明自己的品格:“入了这行诚然不免入乡随俗地趟着浑水而无法再保持小知识者的洁癖,但内在的品性修养操守人格必须力持‘出淤泥而不染’!这特别是因为:正如内容与形式一样,目的与方法之间也存在着某种相互制约的关系。高尚的目的根本不需要、更加不可能用卑鄙的方法去达成,只有卑鄙的目的才能够与卑鄙的方法相得益彰地‘配套成龙’!‘配成’一套‘下流的龙’!”

  
林昭认为自己“所固有的政治特征”是“坚定与幼稚交集于一身”。她的坚定性突出地表现在虽然监狱里条件恶劣,而且长期遭受着侮辱、殴打,有几个月甚至戴上两副反铐,但她始终没有停止抗争。她在血书里表示:“一息尚存,斗就是了!死也无恨,牺牲在早已自许做殉道者的个人来说,正好作为斗争之一个无比光辉的顶点。”“气可鼓而不可泄,只要这股子‘劲儿’存在,不论是处在看来如何优劣悬殊、众寡不敌、乃至几同束手的局面之下,人们也仍旧可以找得到进行斗争的各种方式以及策略——合法、非法、非法中的合法或合法中的非法,等等。”她还满怀豪情地宣告:“假如我是山,我就要立刻倒下来把万恶的凶手埋葬——把他们的骨头都砸成粉浆!假如我是海,我就要立刻咆哮着发出控诉的巨响而掀起滔天的波浪!假如我是火,我就要轰然如爆炸般地延烧开来,使他们淹没在烈焰的汪洋!假如我是铁,我就要把自己化为一柄人世间最最森冷、最最锋利的刀剑,向那些杀不可恕的恶徒送去他所应得的当作惩罚的死亡!”

  
(四)她为我们而死

  
林昭把自己的思想原则“简单地归纳为两句话:‘祖国至上!自由万岁!’或者在前面加上两句:‘公义永在!青春必胜!’”为了坚持她的思想原则,为了祖国和自由,她毫无保留地献出了她的全部青春以至宝贵的生命。祖国,自由,不但是林昭的思想原则,同时也是一切忧国忧民的志士仁人共同执守的思想原则。自从西学东渐以来,一百多年了,多少爱国知识分子为了祖国的自由,用自己的热血谱写了中国民主革命的历史。他们奋不顾身地追求的,主要还不是个人的自由,而是祖国的自由,社会的自由,后人的自由。林昭身在狱中,备受凌辱,她只要承认错误,停止抗争,就可以重获自由。但她始终没有屈服。她不能放弃自由的理念和争取社会自由的抗争,来换取个人的自由;相反,她是宁愿牺牲个人的自由,来争取祖国的自由,民众的自由。换句话说,她是为了争取我们大家的自由而舍弃了个人的自由,甚至献出了自己的生命。“大爱无疆”,林昭的斗争和奉献,表现了她对祖国和人民的热爱,诚如她对张元勋所说的:“林昭因为太爱他们而被杀掉!”遗憾的是,几十年来,专制统治者封锁一切有关林昭的信息,以致被她热爱并为之牺牲的民众对她一无所知;她的事迹、她的思想、她的精神,得不到应有的传播和弘扬。这种情况必须改变,我们应该大力宣传林昭的事迹,让广大人民群众都知道,林昭是为我们而死的,我们责无旁贷地应当继承她的事业,发扬她的精神,担负起争取祖国自由的历史责任,以此告祭林昭的在天之灵。

  




 回复[1]: 42年后在她的墓前 三国天下 (2010-05-06 14:25:35)  
 
   42年前,林昭被一粒5分钱的子弹结束了生命。

  
42年后,在她荒草萋萋的坟边,又多了一位新的朋友——监控摄像头。

  
我们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样的公共安全原因,让这些人不惜专门从远处接驳一根电缆,直到这个静寂的墓边?

  
我们不知道,在那个摄像头的背后,躲着的,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朋友?

  
狼犬般的眼睛,眼睛,眼睛。从林昭被捕的那一刻起,就紧紧地盯着她。直到今天,当他们已经从肉体上把这个苏州女孩完全消灭了,他们依然不愿意放过她。

  
他们究竟在害怕什么呢?害怕林昭的身影,有一天再从地下复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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