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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险的生日礼物

弧_笑弦 (发表日期:2010-09-06 10:21:51 阅读人次:933 回复数:0)

  

  


  
他睁眼看了一下枕边的 “豪爵”,刚好下午4点,距离他48岁的生日已不到一小时。可他还想睡一会。不睡觉还能干什么呢?即使在如此特殊的日子,他也想不出要干点什么,有什么事必须要干。初冬的夕照悄然爬上这座带后花园的两层别墅,爬上他在楼上的卧室,透过贵得要命的进口窗纱向内窥视。他翻转了一下发福的身体,避开光线,同样贵得要命的床垫随之发出一串甜腻的呻吟。厌倦感再度袭来,他打了个哈欠,打到一半换成了鼾声。

  
王娟什么时候进的卧室,什么时候洗的澡,以及什么时候开足暖房,换上私人派对时才穿的真丝晚礼服,这些他一概不知。

  
“姚明,”王娟依偎过来,贴了个脸。“猜猜看,我送你什么生日礼物?”

  
不想猜。女人真麻烦,老是让你猜这猜那,猜来猜去。即使已经过了35岁,这种甜腻的小嗜好还是改不掉。我是不是老了?这个念头在姚明脑子里一闪即逝。可他没什么担心的,也没有任何的不快。即使他担心或者不快也懒得去梳理,所有这些,在深深的厌倦感面前都不值得一提。

  
“猜嘛,”王娟磨起人来很要命。“就在楼下,我敢肯定你绝对猜不中。”

  
猜不中还要猜?女人真没逻辑。不,这个世界本身就没什么逻辑可言。与其被迫猜谜,他还不如让女儿从贵族寄宿学校(贵族学校?全中国有几个真正的贵族?更不用说这个小小的县级市了,就连我这个全市“首富”也顶多算是个暴发户而已)回来,还不如不给保姆和厨师放假,也省得让自己陷在这麻麻烦烦的二人世界里了。

  
“不猜就算了,”王娟假装生气了。就像有时候为了一点小目的假装兴高采烈一样。

  
姚明懒得去想更多。在懒得动和懒得想之间,在迫不得已的情形之下,他宁愿懒得想。于是,他从床上起身,准备跟随王娟下楼去看他的生日礼物。

  
楼下突然有了响动。

  
“你听见什么声音了吗?”

  
“没有啊。”

  
“刚才进来时锁门了?”

  
“锁了呀。”

  
姚明突然有了某种不祥的预感。厌倦感在他身体里沉着太久,反而令他的某些感官变得异常敏感。楼下那种声音绝对是只有人才会弄出来的声音,小心翼翼的,鬼鬼祟祟的,断断续续的……莫非……他下意识地回到床边,迅速抽出床头柜里的抽屉。抽屉里有个真皮男包,男包里面有把钢珠枪。那是别人送他防身用的。除非万不得已,这个东西是万万不能拿出来的。可是就在他打开男包的那一瞬,身后传来王娟的尖叫声。

  
“站那儿别动!”一个压得很低的声音从背后发出,好像一粒钢珠击中了姚明。

  
一切就像是在演戏。姚明和王娟背靠着背,被绑在他们的大床上,嘴巴也给胶带封住了。匪徒是两个人,一高一矮,都穿着黑色紧身运动衣和跑鞋,两人的脸蒙着纱巾,因而只看得见他们的眼睛。他们收走了姚明的钢珠枪和枕头边的“豪爵”表,在床头柜里搜出少量的现金,王娟放在梳妆台抽屉里的首饰盒也被他们找到,统统塞进一只早就备好的帆布旅行袋里。

  
“金柜在哪儿?”高个子的声音依然压得很低。他用一把匕首对着姚明。

  
根本没什么金柜。金卡倒是有几个。匪徒的紧张程度大概不低于姚明,似乎忘记了一个被胶带封住嘴巴的人是不会说话的。姚明感到几分滑稽。恐惧是必不可免的,但是由此一劫,他却明显感到体内有什么东西复活了。

  
“不老实。给他点颜色看看!”高个子低声吼道。

  
小个子一言不发,晃动身形转到王娟那边。姚明听见有撕扯衣服的刺耳声音,接着是王娟羞愤夹杂着恐惧的闷哼声。姚明一瞬间感到被撕扯的不是王娟的晚礼服,而是他的心脏。刚才在他体内复活的东西彻底兴奋起来。他用没被绑住的双脚猛力踢飞了高个子的匕首,像背负婴儿一般带着背后的王娟跳到地板上,接着猛然转身,二次用脚奋力踢向那个小个子。少年时代在街头练就的本事,今天一股脑派上了用场。两个匪徒也欠着火候,姚明三脚两脚便把他们刚才的威风踢光了。

  
姚明越踢越来劲儿。踢着踢着,他发觉绑绳已经松脱了,他扯下嘴上的胶带,扶好王娟,两名匪徒此刻已经退缩到了窗纱一侧,手捂伤处呻吟不已。姚明仿佛大梦初醒,仿佛一个来自洪荒年代的盖世英雄。他目光如炬,直视着匪徒,同时弯腰从地上捡起高个子的匕首。

  
假匕首。

  
胶皮匕首。

  
怎么回事?

  
卧室里突然发出节日般的爆笑声。

  
“这份生日礼物怎么样?”吃蛋糕时,王娟问姚明。“喜欢吗?”

  
不能说喜欢。但也不能说不喜欢。姚明说不好,也不便说。餐桌对面的“匪徒”,高个子是男的,矮个子是女的,他们是对恋人,是王娟在本市话剧团新结识的朋友。他们频频向姚明道歉,同时恭维姚明神勇过人。说真的,该道歉的是姚明,且不说王娟的策划算不算胡闹,他方才踢他们可都是来真的,他们时不时地捂着伤处喊疼也不是在表演。所以姚明满怀歉意,频频给他们斟酒,一瓶香槟很快喝光了。

  
“说真的,很开心。”微醉以后,姚明话多了。“以前穷,穷的精神,老是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前边等你去拿,去争,甚至去抢!王娟,再来瓶香槟。”

  
姚明喝了一口香槟,笑了笑。

  
“人生来就不平等,肯尼迪说的。”姚明给客人斟酒。“有些人一秒钟赚到的钱,够另一些人奋斗一辈子。上天什么都给你安排妥当了。可我真的怀念过去那段穷日子。”

  
“别说扫兴的,”王娟假装生气。“他们团里想排新版‘梁祝’,团长答应让我演一个角色,你猜我想演哪个?”

  
又来了。

  
姚明有钱以后,走过大约10年谁也猜不透的心路历程:周旋在几个女人之间,当选政协委员,一星期进省城玩一次高尔夫,境外旅游,捐助……这一切他都慢慢地厌倦了。他发现女人归根结底最爱钱就离开了她们,他发现发自肺腑所提的建议被搁置不办就失去了继续提议的兴趣,他发现高尔夫球场上多半是俗不可耐的暴发户就懒得大老远开车去扫兴,他发现境外旅游的同胞总是被讥笑为最不讲公德的人就不好意思再去办旅游签证,他在捐助一所特困学校参加答谢宴时吃了一通龙虾鲍鱼后就决定再也不参与此类扯淡活动了。他变得对一切都开始厌倦,对一切都无所谓:王娟去购物,去美容,去瑜伽无所谓,女儿不到14岁,平均半月搞一次派对无所谓,即使王娟玩起了话剧也无所谓。倒是这次送给他的“生日礼物”有点意思。让他突然发觉有些东西是值得珍视的,有些东西,即使上天早已将结局安排妥当,那一过程也是值得力争的。

  
“猜嘛,”王娟仍在死缠。“别光喝酒,猜!”

  
“给我杯苏打水。”姚明感觉确实不能再喝了。

  
“娟姐累了,你替娟姐去拿吧。”男演员对女友说。

  
女演员去取厨房冰箱去苏打水了。

  
“算了,说正经的吧。”王娟望了一眼男演员,又望着姚明。“他们团现在挺困难,排‘梁祝’缺笔赞助,能不能……”

  
又来了。

  
姚明打了个哈欠,刚刚复苏不久的东西在他的脑子里僵住了。

  
“这样吧,”他接过女演员递给他的苏打水,一饮而尽,方才真心诚意表达的歉意一扫而光,他又成了那个看谁都不用正眼的全市首富。“叫你们团长明天来我公司谈。”

  
不到5分钟,姚明睡着了。他醒来时,冬天的暖阳已经洒满整间卧室。他发现自己和王娟背靠着背被绑在餐桌旁的地板上,两人的嘴巴都被胶带封得死死的。他家的女佣站在门口,正对几名警察说着什么。他的头很痛,这使他不由得去看昨夜最后喝下的那杯苏打水的高脚杯,一名警察正皱着眉头,把它凑在鼻子底下闻了又闻。绑绳很快被解开了,王娟的头部似乎受了伤,她只是一个劲地哭,连一句话都顾不得对他说。

  
“醒了?”一名警察坐在姚明的对面。“说说吧,昨晚的两名劫匪……后来都发生了什么?”

  
弧笑弦的小说博客:huxiaoxian_fukuoka.blog.tianya.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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