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时报独家：中国游客在日本被“宰”内幕
【本报记者/吴福昶，朱耀忠，黄文苇报道】随着越来越多的中国大陆游客造访岛国东瀛,“中国大陆游客在日被宰”的新闻事件也越来越多地充斥于我们的视听。这与时下正在预热的“中国大陆游客赴日旅游”形成了极不协调对比。随着该报热线电话近一段时间以来所接到的越来越多的中国大陆游客的投诉。发现中国大陆旅游的行业“潜规则”正在蚕食着日本旅游业界。
一位刚刚参加了“赴日短期旅游”的中国大陆游客回到国内后这样对朋友们讲:“报价每人4680元人民币的日本本州岛全景六日游,全程下来竟刷光了我的银联卡。粗粗一算竟然花掉了我4万多元。这真好像扒了我的一层皮,日本我再也不去了”。
最近该报也不断接到来日旅游的大陆游客打来的爆料电话。反映在旅游、购物和用餐时发生被“宰”现象。且上述问题多发自东京的秋叶原电器一条街的免税店及大阪等地区的餐饮娱乐场所。为了弄清事实的真相,记者来到上述地区进行了长时间的暗访。
秋叶原的两家怪店
今年日本的经济很不景气,就连人气最旺的秋叶原与往年相比也变得冷清了许多。但是记者在暗访中发现,在秋叶原电器一条街上,有两家电器免税店的生意却异常的火爆。每天的不同时段总有大巴将一车车的游客送到店门前,在不长时间后,游客们就会拎着大包小包登上大巴离去。记者发现这一车车被送来的游客竟然无一例外地都讲中国话,从他们身上旅行社所统一发放的标识来判断,他们全部来自中国大陆。
出于职业的敏感,记者混入游客队伍走进了这两家生意兴隆的免税店,发现这里的商品的标价竟高得离谱。带队的导游时而帮着店员向游客促销这里的商品,时而又匆匆地催促游客抓紧时间,后面还有很多的景点要逛。很快,等待结账的游客们就在收款台前排起了长队。
记者采访了这条街上其他的几家免税店。大家纷纷表示这两家免税店是和中国大陆的旅行社签订了合约的,旅行社把游客只带到这两家店铺中购物。之后这两家店铺再从利润中给旅行社和导游一份份额不低的回扣。正因如此,尽管这两家店铺的商品价格奇高但是仍旧顾客盈门的原因。
记者在连日的采访中遇到一位刚刚被“宰”的大陆游客。他拿出了刚购得不久的一只精工牌手表。这只崭新的手表仿佛已经成了他这次来日旅游的心病。
他说:“当他随旅行团下了飞机坐上开往市中心的大巴时,导游就在车上对他们反复强调,日本虽然是一个法治国家,商家经营遵纪守法,但有不少骗子,不要相信他们推荐的商品,一说便宜就去买,那是假货。根据行程安排,我们会去日本政府指定的免税店购物,大家在那里购物不会有问题的。另外,日本政府规定,中国团体旅游团必须集体行动,个人不能擅自离团。当时我们还觉得这是导游善意的提醒,现在看来这其实是为后来‘宰’我们做下了一个‘洗脑’般的铺垫。当大巴把我们带到秋叶原时,我们只能随导游来到指定的免税店。导游明确强调,我们决不能擅自离团。我们只能在他指定的这家免税店消费,并且还为我们每人都发了一张‘优惠卡’并且指出,只有在结账的时候出示了这张卡才能获得优惠。我当时看上了一只精工牌手表,只是感觉价格稍微有点高,但是在一边的导游劝说我买下来,说这是全秋叶原最便宜的价格了。我没有经得住劝说,终于花35000日元买了下来。起初的几天我还为这只手表而沾沾自喜,可是到后来的几天自由购物时,我才发现这款手表在其他的免税店里价格才是9800日元。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被‘宰’了!现在我觉得日本处处是消费陷阱,真是防不胜防啊。”
这位大陆游客还向记者介绍,他们这一个旅游团的其他朋友,几乎都遭遇了同他一样的被“宰”的经历。从手表到各种数码产品。相比之下,他的损失并不是最大的。同团的一位朋友在导游的诱导下花了83万日元买下了一根据说是“高科技产品”的磁性项链。后来在自由购物时她发现在正规市场上,一根八面立体的18K金项链的价格也不过40-50万日元而已。
中国产的日本深海鱼油
记者在接听中国大陆被“宰”的游客打给该报的爆料电话时,出现率仅次于东京秋叶原的就要数大阪了。
来自山东的王先生讲述了自己在大阪花高价买到中国产的深海鱼油的经历。王先生说:“上了开往大阪的大巴,导游就开始反复推荐一些日本最具人气的紧俏商品。深海鱼油就在其中,当大巴驶入大阪之后的第一站就是免税店。进店后导游先是发放优惠卡,之后便是帮助店员向我们促销产品。他特别重点推荐日本高科技营养品深海鱼油,我被导游的宣传所打动,花了38万日元一口气买下了10瓶这种贴着日本标签的深海鱼油。我们同行的朋友也纷纷抢购。可是回国才发现,原来这个日本标签是后贴上去的。仔细查看了包装后才发现,这款深海鱼油原来竟是中国生产的。这样的保健品在中国大陆至多也就是400元人民币一瓶的。这回我们是亏大了!”
事先摆满桌的冷锅旧饭
旅居日本多年的老陈向记者讲述了一个他亲身经历的被“宰”事件。前不久,他邀请了国内某城市的考察团来日考察。他委托某旅行社全程安排,并且亲自陪同。在行程中他们去了一个日本著名的温泉胜地,入住当地最好的宾馆,吃最贵的怀石料理。
当一行人进入餐厅后,大家还很高兴,说:日本人服务就是好啊,人都没有到,饭菜就已端上来了。
但在一旁的老陈却发现了其中的“猫腻”:边上几桌的日本游客,用餐的标准与他们一样,菜品也一样,但是人家却是在除了前菜冷盘外,其余都是一道道端出来,热气腾腾。而自己这一桌,早已经是从前菜到饭后水果,全摆在了桌上,尽管看上去也很漂亮,但显然这不是新鲜的料理。老陈愤怒了,叫来了经理用日语责问:“一样的标准,为什么我们的却不是新鲜的料理?就因为我们这一批是中国来的游客吗?”见到老陈说出一口流利的日语,知道遇上明白人。经理立即道歉并提出了解决方案:作为“赔罪”,晚上的料理你们这几位全部“无料”(免费)。
两天后,这家宾馆的“道歉信”也寄到了公司老陈的手上。
中国大陆导游展示常见“宰”客手段
记者在采访中发现,来日本旅游的各国游客中,被“宰”的几乎都是来自中国大陆。那么问题的结症在哪里?这一切是否与中国大陆的旅行社及导游有着必然的联系呢?
记者采访到了一位在日做地接的中国大陆导游他向记者介绍了几种业内惯用的“宰”客手段。
首先,不论是购物还是吃饭甚至是特殊服务,要想“宰”到客,必须要做的就是要和相关的商家做好“联手”,只有这样才能合力包围,将游客牢牢套住。其次,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一定要控制住游客的自由行动,让他们只能在指定的免税店内购物。第三 在游客购物时要发放购物卡,领游客进指定免税店购物前,会向每人发放一张盖有编号的优惠卡,嘱咐购物时出示该卡,才能享受打折、免税的优惠。其实免税店里的客人除了外国游客,还有当地人、包括华人华侨,店员是没法区分开来的。所以,游客只要向店员出示这张有特别编号的优惠卡,等于是自己送上了挨“宰”的标识。同时优惠卡的另外一项最重要的作用,就是导游回扣的凭证。卡上面的编号是导游的代号,免税店根据持该代号的优惠卡游客购物的总额,同导游结算回扣。第四,在游客购物时,一定要把诱导的工作做足。就是常说的“托儿”同时还要再配合以限定时间。
幕后的利益有多少?
这名导游告诉记者“宰”客是伴随旅游团整个旅游过程中的。因为在旅行社和导游看来,旅游团是他们牟利的唯一来源。游客在旅游地所发生的住宿、餐饮、娱乐、购物等所有行为都将是他们的谋利点。
这位导游讲,中国游客来日本旅游都是团队操作,由导游负责。虽说宰客大部分环节由导游“操刀”完成,但设下骗局的恰恰是旅行社和免税店。按照行业“潜规则”,旅行社可拿游客消费额5%的回扣;导游拿10%,对“特殊”商品,还能拿到40%至50%不等的回扣。
他给记者举了一个例子,在他带过的旅行团里,拿回扣最多的一次是团里的游客买了160多瓶深海鱼油,除了10%的回扣外,每瓶鱼油还能拿1万日元的奖金,仅一天他就赚了200多万日元(约合人民币14万元)的外块。
宰客背后潜藏着怎样的骗局?
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在旅游购物和娱乐的过程中,以次充好、偷梁换柱等欺诈行为早已是旅行社与导游和免税店及娱乐场所惯用的联手宰客的伎俩。
骗局一 混淆中日两国不同的“免税店”概念
记者在东京的秋叶原了解到导游在带领旅游团在购物上之所以选择在“免税店”里面做文章,主要是因为,在中国大陆游客的眼里“免税店”代表着政府行为,在这里的商品不仅质量优质,同时在价格上面还可以免去部分税额,可谓真正的“价廉质优”。
然而在日本,免税店的设立却多为非官方的民间行为。简言之,在日本成立免税店远远没有中国大陆那样复杂,很多都是个体私营的经营方式,只要在法务局注册,经过申请,可经营海外制式电器的商店,得到税务署备案就可以称作为“免税店”了。中国大陆的一些旅行社就是看中了这个中日之间的差异在其中大做文章,操作起来“成功率”特别的高。
骗局二 偷梁换柱的皮肉生意
在日本性产业是开放的并且十分发达。中国大陆的不少商务考察团到了日本都要领略一下这里的特殊行业。这样就催生出了一个新的行业----假“日本风俗店”。因为在日本的合法的“鸡店”小姐多为日本人,不仅服务费很高更重要的是这样的“鸡店”是不可能与旅行社签协议宰客的。
于是在日的个别华人就开设了假的“日本鸡店”。雇佣的都是中国大陆的女孩子,让她们冒充日本的小姐。这里的妈妈桑管理女孩子们有一条纪律“陪客人必须要说日本语!无论如何也不要开口讲中国话,否则就会穿帮”。这样的“鸡店”通常是通过导游从商务考察团中寻找目标。考察团的大陆游客往往不愿暴露身份,所以“鸡店”会派专人把冒充日本小姐的中国大陆女孩子送到客人的宾馆。事成之后导游、妈妈桑、和小姐平分嫖资。
骗局三 “山寨版”的牛肉与螃蟹
记者在日本其他旅游城市走访时发现,大陆游客用餐时被“宰”也十分惊人。旅行社勾结饭店,利用大陆游客不了解真正的日本料理在游客身上疯狂牟利。
他们惯用办法是将已经不新鲜的日本料理冒充高档美食推销给游客。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导游为了能够从游客身上压榨出更多的“油水”以各种手段诱导游客品尝价格高昂的松阪牛、北海道的螃蟹、河豚等美食。但是据料理店方面向记者透露,在导游们的安排下中国大陆游客所享用的1万5000日元一份的松阪牛其实只是在日本价格仅为几百日元的美国牛肉。自然的所谓北海道的螃蟹也根本不具有北海道的“血统”。
诸如此类骗局不胜枚举,在此暂不做过多的罗列。记者在连日来的采访中,感觉只是触及到了层层黑幕的“冰山一角”。一位秋叶原免税店主曾忧虑地告诉记者:“现在中国大陆旅行社的不正当竞争在东京已经开始由秋叶原蔓延到了银座,再这样下去,发展到全国不是不可能的。”
在日本受伤害的为什么总是中国大陆的游客?
记者走访了多家在日旅行社及中国大陆旅行社之后了解到,当前部分免税店宰客同旅游市场的恶性竞争有关,中国旅行社为了争夺游客,把日本游价格越压越低,如上海出发的“日本本州岛全景六日游”,每人4680元人民币,算下来还不到7万日元,却能周游大阪、京都、箱根、横滨、东京等地,玩迪斯尼、坐新干线。
稍有常识的游客都会算这个帐的,一张日中往返机票价值多少?日本三星级酒店住一晚多少钱?还不算一日三餐、全程大巴等。任何一个有理性的人都应该明白,低于成本价的旅游产品是陷阱,还是馅饼?
东京的一家旅行社经营者向记者坦陈:“日本观光厅指定有资格接待中国游客的旅行有100多家,但大多数客源掌握在几家实力雄厚的大手旅行社手里,中小旅行社不降价,中国的旅行社就不给客源。另外,观光厅还不定期对地陪旅行社的资格进行评审,一旦投诉或是不规范的行为过多,就会吊销其营业执照,所以,我们不可能从游客身上压缩成本。但是,中国有句俗话,杀头生意有人做,赔本买卖没人干,旅行社、导游不拿回扣,靠什么生存啊。”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国内一家大型知名旅行社仅在日本1年的回扣就达到3亿日元折合人民币约为2100万元。这里要特别说明的是这3亿日元中并没有包括导游个人的“灰色”收入。
各方怎样回应中国大陆游客在日被“宰”
就中国大陆游客在日被宰记者致电NPO法人秋叶原观光推进协会,小泉先生在电话中告诉记者:“在秋叶原有大大小小500多家商店,有的小商店只有一两个人经营,有的商店可能存在管理不善的情况,有可能会发生坑害中国游客的现象。”小泉先生提醒道:“中国人在日本旅游,一定注意要找正式的旅行社,在日本请获得‘免许’的导游,希望在秋叶原再也不要发生坑害中国游客的事,不要让日本给外国人留下不好的印象,这样就影响游客来日本了。7月中国游客日本个人游马上就要开始了。外国游客在日遇上什么被骗的事可以向消费支援团体投诉。”
记者在秋叶原电器街采访时,秋叶原免税中心(AKKY)河合部长对记者说:“我们没有同旅行社签订回扣协议,所有商品都是实打实地标价,没有掺入任何水分。我们的经营理念是‘货比三家’,无论是外国游客,还是普通顾客,可以拿店里的价格同其它店比较,你认为合适就买,不合适就不买。我们不会为了抢顾客,违反最起码的商业道德。”
嘉日免税店总经理也明确表示:“我们是中资企业,买卖公平,不会做宰同胞的事。中国游客到秋叶原来观光,不管买不买东西,只要到店里歇歇脚、聊聊天,我们都热情接待,如果购物的话,尽可能给最优惠的价格,让他们满意而归。”
记者还就此事采访了中国消费者协会。该协会新闻与公共事务部的马守献主任表示,他们第一次听说此事。游客是中国人,同日本免税店签署回扣协议的是中国旅行社,这也属于他们维护消费者权益的范围,不过,至今为止还没有中国游客来投诉。
马主任表示,知情人把宰客黑幕揭开后,我们可以做两件事,一是发出消费者警示,提醒去日本观光中国游客的注意,防止上当受骗。二是,我们可以向主管部门通报,要求对方加强管理。
中国大陆旅游业的行业潜规则正在蚕食日本旅游业
日本政府为了实现2010年外国游客达到1000万人的目标,投入巨大财政,营造吸引外国人游客的环境,为了吸引迅速富裕起来的大陆游客也采取了许多的新举措。
据官方统计数据显示:来日本旅游的中国游客逐年增加,2005年为65万2820人,2006年为81万1675人,2007年为94万3400人,去年达到创纪录的100万0700人,首次突破百万人大关。现在竟然被少数免税店宰客行为带来如此负面影响,是始料未及的。保守推算,百万游客中,上当受骗者至少数以万计,令人触目惊心。一些被“宰”的游客甚至表示:“上当就一次,以后再也不来日本了。”记者还了解到,这种被宰事件多发生在中国旅游团常去的地方,以东京和大阪为最。
在中国大陆,游客被强行消费、欺诈性消费、与旅行社及导游发生纠纷……已经早已不是什么新闻了。旅游业界的层层黑幕,花样百出的欺诈游客的手段也已令人“感知疲劳”。中国大陆一位旅游业界不愿透露姓名的资深人士不无担忧地告诉记者:“毫不夸张地讲,这样的行业潜规则其实是旅游业界的“毒瘤”。这个“毒瘤”随着旅游线路的开通而疯狂地传播变种,不论是国内还是国外,只要是旅游线路能够达到的地方就会迅速成为其繁衍的温床。随着国内游客在旅游消费中的自我保护意识迅速地增强,这个旅游业界的“毒瘤”其实正在迅速地腐蚀着旅游业这个既传统又朝阳的产业的肌体,使其的健康发展受到严重的阻碍。
对于增进中日两国人民的互相了解,在两国民间最有效也是最为方便、直接的方式就要算是旅游了。但是在利益趋势下的行业潜规则正在蚕食日本旅游业界,这是中日两国人民无论如何都不愿看到的。
赴日旅游怎样保护自己的权益?
如旅行行程是一定的时间内只进一家店买东西,这就是有问题(即限定时间、指定免税店的购物,即为有问题。)一般来说,游客购物的时间是相对宽松的,导游有责任安排游客货比三家,而秋叶原的每家免税店内亦都有会中国语的店员。
东京有150家酒店、以及秋叶原内的每家商店都为游客提供了中国语的“秋叶原指南”。游客可自己免费索取,该指南为游客购物、餐饮提供了详实的地图及指示。 |
